他对着金伯彦冷声道:“你中八门向来不问丹炉之事,少行吐纳之修,只潜心于商贾之道,还是莫忘了修道之人的本分才好!”
金伯彦心知白无尘是借题发挥,醉温之意不在酒,立即回道:“白门主贵为文修派总门主,只管求仙问道,向来不问天下苍生,”
“但你别忘了!道尊祖师爷飞升前是如何心系天下怜悯众生!若是我教后辈心胸狭隘,只顾着自身的命运前程,又有何颜面代祖师爷统率信众门徒? ”
文修派一向自诩道尊正统,白无尘一直瞧不上另外两个后起的流派,奈何俗修派金伯彦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两人同堂一向是唇枪舌剑针锋相对。
见状柳一刀赶紧岔开话题,面对着堂下右侧的青年男子,问道“岳武使,滇城军近日可有什么异动?”
岳武使起身回道:“禀宗主!据张驹来报,梁王魏诚近日在南境派出了一万精兵,四处追缴流窜的冕越残军,”
“依宗主之令,属下和其余门徒这几个月一直在暗中相助滇城军,相信用不了多久南境便可恢复太平了!”
金伯彦向来有爱才之心,忍不住赞道:“岳武使不愧是张剑超门主的得意门生,年纪轻轻便能独当一面,武修派真是人才济济,后生可畏啊!”
堂上的白无尘理了理衣袖,道:“张剑超身为武修派总门主,今日不能前来也就罢了,竟事事托付给晚辈,恐怕失职”
未待他说完,柳一刀便高声打断:“张氏一族护卫柳氏嫡系已有百年,张门主执掌武修派这二十年来更是殚精竭虑,绝无失职之处!”
柳宗主一席话让春晓和岳武使很是受用,反观白无尘的脸色则有些难看。
沉寂片晌后,白无尘似乎想起了什么,沉声问道:“诸位这几日可有听说什么?”
堂下的春晓对目中无人的白无尘不满已久,冷声道:“白门主想说的,难道是前几日祖师爷神庙突发异象之事?”
白无尘缓缓起身,扫顾四周:“道尊神像前几日夜间突现金光,祖师爷托梦给守庙门徒,命他们以红布覆于神像金身,老夫思来想去,唯恐此异象是不吉之兆啊”
见他含糊其辞明显话里有话,金伯彦忍不住催促道:“在座的并无外人,白门主若是有何高见,请直言无妨!”
白无尘再次环视众人,沉声说道:“我教历任教宗一到而立之年就必须提前选定继任者,如今柳宗主已过而立多年,却迟迟不肯选定继任人选”
“事关慕仙教百年传承,或许昨夜慕仙庙的异象便是一种警示…”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寂然无声,良久都无人再接话。
岳武使乃是张剑超亲传弟子,又是武修派的后起之秀,此番临行前,张剑超曾就继任教宗之事对他有所托付。
沉寂了片刻,岳武使再次起身,说道:“ 前任教宗乃是当今柳宗主的生父,他亡故前曾有遗言,命柳宗主将来要立嫡长子为继任人选!既然二十年前父已传子,我教何不从此惯用世袭传承之制,皆以嫡长子继!”
屋内众人顿时哗然,白无尘更是忿然作色。
他立即打断道:“柳小公子尚未成年,如何能担此大任?况且我教宗主之位向来传贤不传子,难道竟要因为一句真假难辨的遗言,就从此姓柳了不成?”
岳武使没想到这几句话一出口,白无尘的反应会如此激烈,竟然话都不肯让他说完。
他沉住气继续说道“继任教宗只是预先选定,如今柳宗主正值壮年,精心教导之下何愁柳公子将来不能担负重任?”
见身旁的柳一刀一言不发,白无尘再次说道:“柳老宗主虽然是道尊后人,但他并非祖师爷嫡亲,而是过继的同姓族人,老宗主后来之所以能够继任,也是因为贤能而非名义上的血统!”
“如今武修派要以柳家血统一概而论,不知是何居心啊?”
白无尘寥寥几句,就将武修派说成企图结党营私之徒,顺带警告柳一刀,切莫仗着武修派的支持,就妄图将慕仙教收归柳氏一族所有。
“白门主既然提及陈年旧事,为何不说最重要的一段?”岳武使虽不及白无尘老谋深算,但也不是愚钝之辈。
他泰然回道“属下斗胆请教,当年柳老宗主是因何亡故的?柳宗主这些年额间的刀伤,又是从何而来!”
二十年前,眼见前任柳老宗主年迈,慕仙教文修派与武修派因教宗之位明争暗斗,导致了慕仙教内的“文武内乱”。
文,武两派门徒互相敌视,直至最后兵戎相向互相残杀。
当时恰逢大鸢国圣武帝举国之力攻打北域雁国,九州大乱,柳老宗主以百姓安危为重,无暇处置内乱,终被教内反叛的门徒暗害。
临危受命的柳一刀当时也险些命丧于内鬼之手,最终只能负伤流亡到明溪镇安了家。
所幸张剑超最终率领着一半的武修派门徒,力保柳一刀坐稳了教宗之位,慕仙教历时多年的内斗方能休止
见众人各有思虑,岳武使继续说道:“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果白门主坚持己见,只怕不久的将来,二十四门将因教宗之位重蹈覆辙又起干戈!”
他几句话虽掀开了众人心头多年的伤疤,也无异于当场给了白无尘一记响亮的耳光。
慕仙教文武两派宿怨已久,今日又当众人的面剑拔弩张,俗修派总门主金伯彦却一直默不作声,做隔岸观火之态。
一来金伯彦也觉得柳溪照年纪尚轻,若此时任他继任教宗确实不妥。
二来他心知白无尘已觊觎教宗之位多年,此刻自己若是发声否定岳武使的提议,恐怕会助涨白无尘的气焰,便决定坐山观虎斗,静观其变暂时两不相帮。
岳武使与白无尘唇枪舌剑你来我往毫不退让,金伯彦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堂中其余人等一时都不敢发声。
柳一刀伸手扶着额头很是头痛。
良久后他扬声说道:“继任教宗之事暂且不必再议,本宗主心中已有决断,至于犬子”
白无尘仍不死心,立即起身劝阻:“教宗之位唯有贤能者居之!柳公子年轻难以服众,请宗主三思!”
柳一刀倒是一脸平静,说道:“白门主稍安勿躁 !犬子年幼,此时任为他继任教宗的确不妥。 ”
尔后,他环视众人说道:“今日文修派与俗修派两位总门主皆在场,武修派张门主的夫人和大弟子也在,还有二十四门的诸位门徒使者皆可为我做个见证,”
“我以慕仙教现任宗主之位传令,即日起任命柳溪照,为我幕仙教道尊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