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马车刚从城中梁王府出发, 正奔着东郊应天书院娓娓而去。
自古以来“天子驾六, 诸侯驾五”,自魏诚晋为梁王,魏家便由四匹车驾改为了五匹。
领头的马车为黑楠木造就, 四面丝绸装裹, 镶金的窗牖被一帘绉纱遮挡。
滇东大街上的行人见状纷纷避让, 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一探这般华丽车驾中的王公贵人。
柳溪照昨夜兴奋了一宿, 今早丑时才得以入眠。
卯时天刚一亮, 紫竹别院里小厮丫鬟来回奔走,动静虽不大,但她五官灵敏于常人,便早早被吵醒了。
此时她在车内连着打了数个哈欠
揉了揉眼睛说道:“不就是回趟书院,至于搞这么大阵仗嘛?后头整整两大车的随行物件,连睡觉用的药枕都带上了, 少爷您这是要离家出走啊?”
魏怀泽自今早到前院与梁王妃和睿王殿下辞行后,脸色一直都不太好,一路上闷不做声。
明眼人定然不敢这时候凑上去找骂, 但柳溪照何须人也?从不看人脸色, 偏要迎难而上!
她一向肆意妄为, 魏怀泽却也拿她没什么办法
只能长舒一口气,无奈说道:“我此刻倒真有些担忧, 你进书院后会不会给我招惹些事端了!”
柳溪照嘴角一勾:“现在才担心是不是太迟了些?”
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魏怀泽笑着摇了摇头
尔后温声说道:“ 你一向不以圆滑之道处世, 至今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这也是我所欣赏的,”
“但应天书院绝非等闲之地,你本就卓尔出众,若是进去后再不遮掩锋芒,小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世子爷且放心,风来我挡,雨来我躲就是,小的也十分喜欢自己这颗脑袋,定不会早早将它丢掉的!”
柳溪照边说边伸手拨开马车帘帐,见大街旁一座府邸雕梁画栋雄伟气派,竟不逊色于梁王府。
她望着府邸大门牌匾,叹道:“金府?还真是框金镶玉,富贵逼人啊”
魏怀泽也凑近看了一眼,尔后坐会车内说道:”这是我朝首富金伯彦的府邸,你说呢?”
“金伯彦?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柳溪照低头想了一阵,终于记起此人就是她爹的老主顾,柳一刀每隔一段时日都要进城办事,来的应该就是这座金府。
魏怀泽见她若有所思,以为她又打起了金府的主意
揽住她肩膀说笑道:“金伯彦的长子如今也在应天书院就学,那可是个行走的大钱袋子,你若有本事巴结到此人,今后就不必再偷跑去挖人参了!”
柳溪照脸霎时一红,推开他骂道:“你有完没完!我都说那两棵参是元昭送我的,再乱说一句打死你!”
“再说了,我用得着巴结别人么,指不定那位金公子还得反过来巴结我呢!”
见她恼羞成怒,握着小拳一副要拼命的架势
魏怀泽哑然失笑:“好好好!还是我们柳公子有志气,改日若是有机会再见元公子一面,我一定亲口问问他那两棵人参的由来!哈哈哈…”
三辆马车从金府门前缓缓驶过,奔着东郊继续行进。
而金伯彦的府邸今日一整天始终大门紧闭,谢绝外客。
金府书房内,道士柳一刀端坐上堂,身旁坐着一个白发男子。
白发男子鹤发童颜相貌清奇,叫人无法辨别他的真实的年纪。屋内同时还坐着其他诸色人等,张婶子春晓身也在其列。
堂下一富商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是大鸢朝首富金伯彦。
他起身面向堂上的柳一刀,恭敬道“禀宗主!救济南境的粮食物资近日已分批发往南境了,”
“但此次南境伤亡惨重,田宅尽毁流离失所的百姓实在太多,这些年中八门各商号虽积蓄了不少银粮,但以我教一足之力恐怕难以负重多时…”
慕仙教在百年前创教之初,只设有文修派上八门。
后来经过这几十年的壮大,衍生出俗修派中八门和武修派下八门。
如今的慕仙教共有二十四门,分散在九州诸国,只有历任的教宗知晓所有门址所在。
金伯彦明面上虽是个富商,实际乃是慕仙教俗修派的总门主,统领俗修派已有三十余载。
柳一刀以道士自居,假装效力于金伯彦,实则上,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在滇城金府与教内首领门主会面。
柳一刀接过物资清单,仔细端详了片刻,正声道:“有劳金门主费心了!此次南境损失惨重,百姓怨声载道,若是不尽快安抚难民,只怕我朝外敌刚退内乱又起, 我教虽然是杯水车薪,总是聊胜于无!”
金伯彦应声道:“柳宗主侠肝义胆,实乃百姓之幸!”
闻言,柳一刀身旁的鹤发男子似有不同见解。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柳宗主宅心仁厚的确不假,俗修派这些年所行的善举也确实不少,但战事自有诸国朝廷操心,我等乃是修道之人应该修身养性,还是少沾惹些凡尘是非才好。”
金伯彦立即面向堂上的白发男子,沉声说道:“依白门主的意思,难道就该放任百姓自生自灭吗!”
白无尘乃是慕仙教文修派总门主,在教内地位仅次于柳一刀。
这些年来他对柳一刀屡次干涉九州战事,早已心怀不满,便想借机杀一杀柳一刀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