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阿弯就跟着王有才灰头土脸地回来了,盖因王有才要找的草药本就不是这个季节生长的,只他偏要见识一回,几个人翻山越岭跑了大半个山头才总算在一个悬崖洞口找到一株,王有才不甘心远远地看着,非要想法子去采回来。
悬崖不算高,只是洞口离得有点远,王有才又是个格外惜命的,折腾来折腾去,怎么都采不到,结果脚下一滑,撞在旁边人身上,本就几个人一同支撑着,这下全都骨碌碌滚下了土坡,个个都跟泥猴似的。
阿弯的衣裳也被蹭脏了,却没当回事,看着王有才那个样子哈哈大笑,王有才许是觉得有些丢人,偏又没办法,只好气鼓鼓地回了别院。
原本想要回去换身衣裳洗个澡,碰上素梅正巧在院门口张望,见到阿弯的身影,二话不说就拉着她去见言怀瑾。
言怀瑾何曾见过这般狼狈模样的阿弯,上一次只怕还是五年前在大乘寺她因为怕挨打而哭闹时候的样子,眼看着自己精心教养着长大的姑娘一朝回到苦难时,只觉得眼前一黑,眉目就越发冷淡了下来。
“公……公子,你找我?”阿弯心里也很是忐忑,言怀瑾那么尊贵的人,她向来都是放在心尖上崇敬的,今日一身灰尘地往他面前一站,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赶紧拍了拍裙子上的泥,亡羊补个牢。
“听说王有才要收你为徒?”
“啊……”不期然言怀瑾已经知晓这件事了,阿弯有一瞬间的呆滞,随后连忙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我没答应。”
“为何不答应?”
“因为……”阿弯脸红了红,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什么,素梅说的都对,他们又不是就此再不相见了,别院总还在这里,只要想见,回来就行。
可是她真不想离开啊。
她在泸月庵里长到五岁,迫不得已地学会了许多察言观色和装乖讨巧的本事,每日里看着乐呵呵的,却从没有一日快乐过,战战兢兢地过着没滋没味的生活,只有和同光在山间徘徊的时候,才难得能放松心情不用多想地去度过童年时光。
直到后来遇到了素梅。
阿弯至今也觉得那一日拦下素梅的身形,多说了那么几句话,是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福气,这才能让她遇到别院里这些温暖的人们,遇到愿意为她出头,教导她长大,还纵容她做任何事的言怀瑾。
在别院生活的这五年,就像全新的人生一样,让她重新活了一次,叫她也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若是离开这里,再过几年回来,也不知还能不能重拾回这样的人生。
可是这样的心情,她不好意思说出来,怕被人觉得自己太过贪念。可不就是贪念么?贪念别院中的安逸和美好。
所以最后她张了张嘴,也还是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言怀瑾看着她涨红了一张脸,难得的欲言又止,忽然就想起那年他刚把她从大乘寺里救回来,扔在榻上听他教训完素梅之后,她用不敢相信的眼神小心翼翼地问自己道:“我是不是不用再回庵里了?”
每当有所求时,阿弯总是这般如履薄冰,定然是他给的安全感还不够。
于是言怀瑾招招手,将阿弯叫到近前来,直视着她的眼眸,说道:“阿弯你须得记住,若是你想去,我绝不会拦你,若是你不想去,便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叫他带走你。懂吗?”
他鲜有说话这般粗鄙的时候,听在阿弯的耳朵里,却让她这颗谨小慎微的心,瞬间就踏踏实实地落了下来。
“公子,我若是跟着医圣大爷走了,你会在这里好好地等我吗?”她凑到言怀瑾耳边轻声问道。
她只希望,等她回来了,他还能对她这么好。
言怀瑾不禁勾了勾嘴角:“你若又像今日这般蓬头垢面,我怕是不太想见。”
阿弯就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随后又敛了敛神色,正色道:“公子放心,我在外头绝对不会给公子丢脸的,说不准还会替公子行善除恶,然后再风风光光地回来呢!”
嗯,那样太后只怕更加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将他除之后快才好。
言怀瑾不忍心打击阿弯,只好在在心里这样腹诽。
于是第二天,众人就都知道了,王有才准备收阿弯当他的第三十八号小徒弟,听说王有才一直在感慨自己年纪大了再多来几个也教不动,所以很有可能阿弯就是关门弟子了。
虽然也不知道上头那三十六个师兄师姐到底是有还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