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无情地拒绝了阮秋色一起逛窑子的请求。
他眉梢微挑, 秀致的眼角看起来比往日里锐利几分:"带个女人去青楼楚馆,本王是嫌自己不够可疑?"
"王爷你有所不知,"阮秋色连连摆手,面上带着一个了然的微笑, "带着家中美妾逛窑子是很平常的事,只要女扮男装一下就行。听说江南的富商就好这口儿……"
"呵, "卫珩冷笑一声, "本王是不如阮画师轻车熟路,见多识广。"
阮秋色见他面上已然不悦, 只好采取迂回战术,讨好地去拉他的衣角:"王爷你想, 你若是丢下我,自己去找那青州第一美人儿独处一室, 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多让我不放心啊……"
这话若是早那么一刻钟说出来,卫珩或许还会信她两分。何况阮秋色说起"青州第一美人儿"时眼里实在难掩兴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阮画师多虑了,"卫珩一本正经地拨开她的爪子, "对着青州第一美人,本王怕是没心思聊人生哲学。"
说完也不顾阮秋色哼哼唧唧的纠缠,他径自步出了房门, 又回身在门上落了锁, 这才对着房中气得挠门的小姑娘低笑了一声道:"老实待着,回来给你些好处。"
傅宏已在门外恭候了多时, 见卫珩出来,忙收起了愁眉苦脸,努力让自己对陪着铁面阎王逛窑子这件事表现得高兴一些。
"王爷,"两人走在去往醉红楼的路上,傅宏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微臣与您年岁相去甚远,您带微臣一同去那风月之地,不怕旁人觉得奇怪么?"
"你与本王装作谈论生意,有什么奇怪?"卫珩淡淡地瞟他一眼,"若是本王独自前去……"
他说了一半,又顿住了口。
原本是怕阮秋色多心,可没想到是他自己想多了。
按说她不吃乱七八糟的飞醋,是件好事,可宁王大人沉眉思量了半晌,觉得自己并不高兴。
傅宏看着他紧绷的唇角,也明白了几分,便点头应道:"那王爷不妨提前与我排演一下,稍后该如何谈论生意,又如何向那烟花女子套出话来……"
他们二人演练了一路,一一对好了说辞,本以为万无一失,不料却完全没用上。
"两位客官,真是抱歉,"醉红楼的鸨母赔着个热情四溢的笑脸,说出的话却是拒绝,"烟罗姑娘有规矩,私下里只接待年轻俊朗的客人。"
傅宏面上一僵,觑了一眼身边长身玉立的卫珩,才咽了口唾沫道:"怎么,你们家的姑娘,还对客人挑挑拣拣的?"
鸨母脸上的笑容更扩大了几分,软声安抚道:"我们这儿啊,就烟罗脾气怪。您若真想看她,只需付五两银子的香茶钱,便可以在大堂里欣赏。烟罗姑娘稍后便会献舞一曲,舞罢才是竞价的环节。"
"竞什么价?"卫珩问。
"当然是烟罗姑娘今夜的花红钱了,"鸨母掩唇笑道,"按道理是价高者得,可烟罗姑娘是我们楼里的头牌,有时也会自己挑选客人。"
她隔着面纱打量着卫珩,虽然看不清他面目,可从那线条优美的下巴与通身的气质,大概也能猜到此人面貌定是不俗。
于是她甩着帕子,暧昧地冲卫珩笑了笑:"比如这位客官,保不齐您出个一二百两,烟罗姑娘便肯呢。"
"哎,凭什么不让我进啊?"
阮秋色穿着一身男装,站在醉红楼的门口,对着拦路的小厮,眼睛瞪得溜圆。
"我又不是不是给钱,"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喏,小爷有的是钱!"
从客栈房间里成功脱身,花了她好大一番力气。
卫珩许是叮嘱过客栈的小厮不许给她开门,所以任她怎么在门里叫唤,也没人过来应答。这反而激起了阮秋色心里那一点倔——不带她就不带她,凭什么限制她的自由?
而且卫珩出门前说的那句意味不明的话,细细思量几番,还真让人心里挺不爽的。
好在二楼的窗外就是一颗枝粗叶茂的老槐树,阮秋色充分发挥了童年爬高踩低的精湛技术,三下两下便落在了地面上。
呵,没有什么能阻挡阮小爷快意人生的脚步。
这醉红楼处在阡陌纵横的深巷里,阮秋色问了几回路,才找对了地方,没成想出师未捷身先死,门口的小厮根本不让她进去。
"这位姑娘,"那小厮客客气气道,"我们楼里有规矩,除非有男客人带着,否则一律不接女客的。"
这里毕竟不是人人都识得她阮秋色的京城,寻常女子扮作男装混进青楼,多半是为了去捉丈夫的奸。没有风月场所愿意惹这样的麻烦。
阮秋色很快明白过来,好声好气地跟那小厮保证:"我真不是去捉奸,我这人就是有点特殊癖好,就喜欢好看的姑娘。听说你们这儿烟罗姑娘美貌无双,我特地慕名而来的……"
"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任她好说歹说,那小厮只是不动如山,"我们醉红楼最讲究规矩,何况烟罗姑娘也是绝对不会接女客的。"
阮秋色磨了半天未果,一时也有些丧气。伸着脖子往里望了望,只看到屏风将里面挡了个严严实实。
喜欢的人在门里花天酒地,自己却可怜兮兮地被拒之门外,她想不出世间还有比这更叫人心酸的事情了。
阮秋色恋恋不舍地转了个身,正想着接下来该去哪里消磨消磨时间,就听见身侧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几分惊喜:"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