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想得简单,当初他一个寒门举子,我以庶女配他不算辱没,现在眼看就要平步青云了,如何还能瞧得上?能退掉这门亲,我看他只怕高兴着呢。”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倒是叫他猜准了。
此时张子轩在房中亦在考量此事。
他一向心高自负,对这门亲事其实是不满的。
只因当时依靠着裴府,又前途未卜,这才答应下来。
他又不傻,裴景澄的算盘他心知肚明,亦厌恶裴景澄对他挟恩图报的行为。
原本订婚后,觉得裴幼兰作为妻子还是不错的,加之苦读枯燥,偶尔与这朵解语花厮磨,倒也能排遣些寂寞。
但现在她遭遇到这种事,清白毁了,身体也毁了,还如何能配得上他?
他已下定决心,要退了这门亲。
不能怪他无情,他有大好的前程,绝不能叫一个女子给拖累了。
这边,裴景澄正在烦恼,就听裴碧萱低声道:“若是父亲将嫡女许之呢?”
裴景澄一惊:“你是说......”心中忽的有些明了,抬头狐疑的看向女儿。
虽然垂着头,但看她晕红的面颊、羞怯躲闪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裴景澄气得拍桌而起:“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一个女儿家,这般的不知羞耻,说!你是不是早就对他起了心思?!”
一边吼着,一边抬手就要抽上去,卢氏赶紧上前抱住他手臂,回头对裴碧萱道:“你莫不是糊涂了!还不赶紧跪下向你爹认错!”
裴碧萱跪下来,却并不认错,她抬头看向裴景澄,眼中含泪,哀声道:“父亲息怒,女儿的确对张公子心有好感,但女儿知道礼义廉耻,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只将心事一直压在心中,从无半点逾越之举!”
她膝行几步,轻轻拉着裴景澄的衣袖道:“女儿提出这个建议,最主要的,还是为了父亲和裴家的声誉着想,此事若不解决,裴府必会遭人议论,父亲的声名亦会受损,今后,您如何与同僚好友高谈阔论、把酒言欢?”
最后两句话点中了裴景澄的心病,他一辈子汲汲营营,好不容易从底层爬到从五品京官,靠的便是长袖善舞,善于结交。
若是被此事所累,将来别人会以何种眼光看他?他还如何能更进一步?
可是,他今日已看出张子轩是个薄情寡义,自私自利之人,女儿若是嫁给他,会幸福吗?
一边是自己的名声,一边是女儿的终身,两者孰轻孰重,在他心中转了无数个来回。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只是裴碧萱毕竟是他唯一疼爱的女儿,他看着裴碧萱,还是问了一句:“张子轩并非良配,你可想清楚了?”
裴碧萱点头:“女儿知道您怨他无情,可将心比心,这也怪不得他,父亲,女儿心仪于他,他如今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女儿,若是此事能成,于女儿自然是得偿所愿,父亲也可了却心事,岂不是皆大欢喜?”
闻此言,裴景澄终是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依了你吧。”说罢让她起身。
忽又想起什么,疑惑的问道:“你从前对张子轩颇为嫌弃,私下里还常以言语奚落,怎么又喜欢他了呢?”
正缓缓起身的裴碧萱身形顿了顿,面色一闪,含羞道:“他是我的妹夫,我如何敢在人前露出好感来,不过是故意如此,不想让旁人觑得心思罢了。”说罢眼眶又红了。
卢氏见状一脸心疼,自己这个母亲实在大意,竟一直不知女儿心事,让女儿暗自苦楚了这么久。
裴景澄见卢氏本已止住的泪又要决堤,忙对裴碧萱道:“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此事为父已心中有数。”
“那爹娘早点安歇,女儿先告退了。”别过父母,裴碧萱转身出门,披上丫鬟递上来的斗篷,往自己的小院而去。
丫鬟提着灯在前面引路,夜色迷离,昏暗的灯光中,裴碧萱的脸在斗篷的遮盖下显得琢磨不定,走到半路,她忽而停下,脚步一转,道:“走,去二妹妹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