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老侯摩拳擦掌, "什么人?"
姜玉姝端坐, 烛光照下, 脸庞玉白柔美, 轻声告知:"一个无名无姓、甚至不确定存不存在的人。"
"啊?"老侯愣住了, 为难表示:"总得有几样线索, 不如, 无从着手寻找。"
姜玉姝温和道:"我知道这种事难办,故不提具体要求, 你尽力而为即可。本县的教谕,姓荆字远山, 半个月前被人发现溺亡在河里,现有一个名叫李昌的证人, 表明曾亲眼目睹一个‘拎着木棍的男子’飞奔离开河岸。因此, 许多人怀疑,教谕可能死于谋杀, 种种猜测, 沸沸扬扬, 官府必须尽力调查清楚, 以平息议论。"
"此事侯某听说了些, 但因平日忙,没太留意。"老侯会意地问:"您是想叫侯某打听行凶疑犯下落吗?"
姜玉姝点点头,冷静嘱咐:"官府正在盘查, 你暗中先盯一盯李昌,若发现他撒谎, 说明所谓的嫌疑凶犯根本不存在,他若没撒谎,你就设法打听打听。一个大活人,衣食住行、亲戚朋友,不可能没留下任何痕迹,明查暗访,双管齐下,但愿能发现线索。"
"老规矩,你小心行事,仔细打探,等有了重大结果,马上禀告。如何?"
老侯考虑片刻,干脆利落点头,口头禅似的答:"能为大人效劳,是在下的福分!侯某明白了,回去就琢磨琢磨,尽快探明李昌的为人。"
姜玉姝微笑道:"好。"她使了个眼神,邹贵会意,掏出事先备好的钱袋,交给暗卫,熟稔道:"侯哥若办得好,我们夫人绝不会亏待!"
"明白。"老侯忙起身,双手接过酬劳,恭敬道谢,而后躬身道:"那,事不宜迟,侯某告辞,回去马上想办法办事。"
"去吧。"
姜玉姝目送暗卫离开,仍端坐,久久地沉思。
不久后,丫鬟端来宵夜。
"夫人,燕窝羹好了,您尝尝?"翠梅揭盖搅了搅,冰糖燕窝枸杞子,热气腾腾。
姜玉姝回神,起身摆摆手,疲惫答:"你吃了吧。我连日赶路,颠簸得胃难受,得清淡空几天肚子,养养胃口。"语毕,她慢吞吞往外走,掩嘴打了个哈欠,"困死了,睡觉去!"
"啊?好、好吧。"翠梅一边谢赏,一边催促小丫头铺床。
姜玉姝离开书房,忽想起一事,扭头问:"奠仪准备了吗?明天我要去吊唁荆先生。"
"管家傍晚就准备妥当了,随时可以带去荆府。"
"好。"她困倦不堪,虽然诸多公务压在心头,却没精力思考,几乎沾枕即眠。
与此同时.李府
"哼!"
闻希气愤黑着脸,懒得无法在小舅子面前掩饰,厌烦骂:"母老虎,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
"下次你姐姐要是再敢无理取闹,老子一定把休书扔她脸上!"
李启恭皱眉捏着酒杯,心不在焉,宽慰道:"行了,姐夫,消消气,不要跟妇道人家斤斤计较。等下次见面,我一定说说姐姐,叫她别总是疑神疑鬼、争风吃醋。"
"你一定要说说她,不然,日子没法过了!"闻希灌了口闷酒,抬手摸了摸脸颊的指甲划痕,诉苦道:"男人养家,平日免不了应酬。我约了人谈正事,她却误以为是喝花酒,醋性大发,又哭又闹,挠花了老子的脸。"他故意省略自己先动手打老婆一耳光的事实。
"明天,可怎么见人呢?"
李启恭随口建议:"几道清浅划痕罢了,有什么怕见人的?你不妨说是被猫挠的。"
"啧,算了罢,如今衙门上下,谁不知道我娶了一只母老虎?"闻希拿出帕子,小心翼翼,摁了摁划痕,生怕留疤毁容。
李启恭瞥了瞥,忍着不耐烦,严肃问:"家务琐事先放一边,谈正事要紧!姐夫,如果老邓被抓住,变数就太大了,他可能熬不住拷打,供出上头,查到最后,兴许会连累咱们。"
"不、不会的!"闻希咽了口唾沫,凑近,耳语告知:"我昨晚刚秘密见了老邓的上头,他拍着胸膛说‘老邓隐姓埋名,早已逃远了,即使朝廷出面通缉搜捕,也不一定揪得出他来’!"
"此话当真?"
闻希使劲点头,安慰对方,亦安慰自己,"中间人不同于老邓,他家世居邻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不敢撒谎骗老子的,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祈求上苍保佑,但愿老邓已经逃到了天涯海角,余生逍遥法外。"
"他是老手了,罪行累累,亡命之徒,深知一旦被抓必死无疑,因此,那种人宁愿拒捕而死,也不愿入狱受刑。"闻希吃了口菜,却食不知味,"咳,应该不会连累咱们的。"
李启恭呷了口酒,酒液含在嘴里,漱来漱去,腮帮子左鼓右鼓,咽下酒液,咬牙切齿,"李昌,李昌……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百密一疏,当时,想方设法支开了老酸儒的亲属和学生,但不料,李昌竟然临时起意,跑去陪老东西钓鱼,更不料,他竟然发现了老邓。"
闻希有些心神不宁,却故作满不在乎状,"无妨,李昌只远远望见了背影而已,他压根没看见老邓的长相,一问三不知,抓不住老邓,就是空口无凭,永远破不了案,拖上三年五载,变成悬案,会被慢慢遗忘,伤不了咱们一根汗毛。"
"但愿如此。"
"李昌,哼,那也是个活腻了的,自找死路,且让他再活几年,总有一天,老子会同他算账!"闻希无心吃喝,抱着手臂,靠着椅背,大腹便便,烦中作乐,揶揄说:"唉哟,李昌明明是你们李家堡的人,却与荆镇交好,李氏族长,管教无方啊。"
李启恭拉着脸,冷冷说:"启帆的死,是一根刺,他看见了老邓,又是一根刺。吃里扒外的东西,不除不行,否则,肉中刺扎得人忒难受。"
"必须拔除,但得等风头过去了,以免外界疑心咱们。"
李启恭一顿酒杯,"我明白。"他打起精神问:"纺织作坊的批令,你有几成把握能弄到手?咱们已经收下孝敬,事情得尽力办一办,失信于人,可不太好。"
"知道!"闻希胸有成竹,"知县回来了,快则明天,慢则后天,我找个合适时机,会向她提的。光咱们答应了没用,还得她点头,才为准。"
"抓紧点儿。"李启恭挪近些,郎舅挨着,商议至深夜方散。
翌日,姜玉姝召集众小吏,商议一番公务后,浩浩荡荡赶去荆府,吊唁教谕。
荆远山溺亡,亲朋好友与学生们或接到讣闻,或听说噩耗,纷纷赶来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