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声喧闹, 一路吹吹打打, 花轿晃悠悠, 轻快靠近郭府大门。
小厮飞奔吆喝:"花轿到啦!"
"快, 各位, 请让一让!"管事连忙催促小厮驱散看热闹的拥挤人群, 吩咐道:"爆竹, 快摆放好,摆整齐点儿。"
大喜的日子, 郭弘哲身穿大红喜袍,骑马领头, 身后便是花轿,引人瞩目。
而郭弘磊, 则在后方跟随, 与亲友家的年轻公子有说有笑,个个识趣, 谁也不去抢新郎的风头。
下一刻, 花轿抵达府门口, 管事瞅准时机, 一声令下, 点燃爆竹,顿时"噼里啪啦~"震天响,红碎屑飞舞, 硝烟味儿弥漫,围观人群中的孩童争相抢夺喜糖, 欢呼雀跃,热闹非凡。
队伍停下,郭弘磊下马,率领一众亲友靠近,意欲搀扶,却忍住了,关切看着文弱的三弟下马,低声说:"不急,慢点儿。"
"好。"郭弘哲站定,吁了口气,骑了许久,累得额头冒汗,脸泛红,眼睛却闪着欣喜光芒。
两位喜娘也穿着一身红,鬓间插大红绢花,一左一右站在花轿旁,笑吟吟提醒:"请新郎官,踢轿门!"
郭弘磊尾随,郭弘哲十分紧张,第无数次扭头看兄长,前者温和说:"去吧,照办即可。"
"哦。"郭弘哲手心冒汗,深吸口气,走到花轿前,轻轻踹了一脚。
轿内,纪映茹心如擂鼓,羞怯得脸发烫,慌忙整理一番红盖头,挺直腰板端坐。少顷,门外响起喜娘响亮提醒声:"新娘出轿来,添丁共进财!"
轿门被打开,两个喜娘弯腰,共同搀扶新娘子下轿。
红盖头一亮相,人群霎时欢笑凑趣,大大小小的孩童吃着喜糖,跑来跑去,踮脚探头,好奇围观,拍手叫嚷:"噢,新娘子来喽。"
"这就是新娘子啊?"
"跨火盆,快来看,她要跨火盆了!"
……
郭弘哲看不见妻子的脸,却已高兴得眉开眼笑,腼腆招呼亲友进府观礼。
此时.正堂正厅
姜玉姝没有妯娌相助,责无旁贷,忙得不可开交,刚叮嘱了这件事,管家又来请示另一件事。
"老夫人,您略坐会儿。"她亲自搀婆婆入座。
王氏打扮得雍容得体,却愁眉不展,抓住次媳的手问:"轩儿呢?老四还没回来吗?你派出去的人,到底劝他了没有?"
姜玉姝倍感无奈,耐着性子答:"当然劝了。家里办喜事,怎么可能不催他回来帮忙?从昨天到今早,简直是三催四请了。"
"唉。"王氏重重叹息,小声骂:"那个姓田的狐狸精,狐媚子,寡廉鲜耻,勾住轩儿便不撒手,害得轩儿挨全家的骂,真是害人精!"
下一刻,嘈杂喧闹声越来越清晰,一大群人涌向正厅。
老管家担任司仪,快步走到门口望了望,欣然禀告:"老夫人,新娘子来了!"
"唔。"王氏无可奈何,不得不敛起愁容,挂上笑脸。
姜玉姝宽慰道:"您别叹气了,我早已替四弟想了一个缺席的理由,待会儿——"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飞奔进正厅!
"娘,"郭弘轩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忐忑尴尬,杵在地上,赔笑问:"娘、嫂子,我回来了。不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吩咐!"
王氏先是欣喜松口气,继而拉下脸,劈头怒斥:"哼,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还知道回家?听说,前天晚上,你为了与狐媚子幽会,跟你二哥动手,是不是?"
郭弘轩挠挠头,愧悔交加,解释道:"娘,当时我真的是有急事,绝不是故意动手,我一定会给二哥赔礼道歉,您——"
姜玉姝叹了口气,打断小叔子,指着门外说:"现在不是解决家务事的时候。新娘子来了,新郎新娘马上要拜堂,大家高兴点儿。"
"好!"郭弘轩迅速扬起笑脸。
"唉。"王氏抬起食指,狠狠点了幼子一下,"忙完了正事再教训你!衣服,衣服拉好——哎,你回家,换了干净衣服没有?"
郭弘轩点头如捣蒜,"换了。"他刚从丧礼上回来,不敢提半个"田"字。
姜玉姝打起精神嘱咐:"轩弟,你三哥大喜的日子,你没陪着去迎亲,亲戚朋友问起时,我没办法,只能说你前两天骑马崴了脚。"
"明白,我明白!"郭弘轩会意,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急欲弥补,"我去问问哥哥们,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婆媳目送装瘸的人,不约而同叹气,无言以对。
众仆低头侍立,一声不敢吭。
片刻后,宾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新郎新娘并排,司仪昂首挺胸,拖长嗓音吆喝:"一拜天地。"
"拜——"
一双新人下跪,郑重磕头。
"二拜高堂,拜——"
王氏高坐上首,慈祥含笑,欣慰接受了磕头礼。
"夫妻对拜,拜——"
郭弘哲脸红耳赤,躬身;红盖头下,纪映茹更是羞臊,动作略急了些,结果抬头时,两人脑袋相碰。
"哈哈哈~"满堂宾客善意哄笑,喜气洋洋。
司仪嗓门洪亮,"礼成,送入洞房!"
新郎斯文,新娘内向,两人手足无措,被喜娘和亲戚朋友簇拥着离开,送入洞房后,喜宴开席,新郎官挨桌敬酒。
期间,三哥忙着成亲,顾不上看四弟一眼;二哥忙着应酬,没理睬四弟,自顾自地招待宾客。
唉,这下糟糕了,全家都在生我的气。郭弘轩惴惴不安,装瘸尾随兄长,强打起精神应酬,煎熬等候处罚。
然而,直到深夜,三哥入洞房了,二哥继续招待若干过夜的亲友,母亲与二嫂则精疲力倦,忙妥便歇息……谁也没提半个"田"字。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陪嫁丫鬟就把纪映茹叫醒了,准备给婆家人见礼,生怕晚了显得失礼。
正梳妆打扮时,婆婆的心腹仆妇来了,笑容满面,"老奴见过夫人。"
纪映茹发丝尚未挽髻,丈夫的丫鬟附耳说了一句,她忙起身,抬手虚扶:"嬷嬷快请起,容我先梳头,待会儿就去拜见婆母。"
丫鬟递上赏,仆妇连声道谢,"多谢夫人打赏。不急不急,您慢慢儿梳头,天还早着呢。"
纪映茹颔首,坐下继续梳妆,从铜镜里瞥见:婆婆派来的人走向里间,恰碰见郭弘哲,丈夫交出一方染血的白帕子,仆妇检查几眼,颔首揣进袖筒,告退赶去复命。
她迅速红了脸,无需胭脂,脸颊便红扑扑。
郭弘哲已经穿戴整齐,送走嬷嬷后,踱到妻子背后,看着铜镜里的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洞房的花烛刚燃尽不久,两人红着脸对视,几个丫鬟忍笑旁观。
半晌,郭弘哲清清嗓子,打破寂静,"梳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