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剑的人安静了片刻,又道,“这么杀了,是不是有些可惜他毕竟是舸翁亭的儿子,比舸轻舟还要受重视些,应当知道一些我查不出来的事情。”
舸笛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脸上往下滑的血珠子,是刚刚溅上去的。于是抬手擦了擦脸,嘴上道,
“不需要那些。况且他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存在,早杀了他我们也好安心。”
毕竟在现在的舸翁亭心中,舸笛就是个手握天鉴匣钥匙的废人。虽然要抓,却也不足为惧。
可要是让他知道舸笛手底下已经有了一大群旧人,那他只怕就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付舸笛了。
要想报仇的话,就不得不谨慎。一个松懈的舸翁亭,和一个警惕的舸翁亭,孰难孰易,显而易见。
舸笛无端有些疲惫,道,“你们先撤吧,不染城收留我三年,我需得招呼一声,再行离开。不出七日,我便去与你们会合。”
那几人立刻乖顺退下,收拾尸体的收拾尸体,然后准备从洞中离开。
只不过之前送上剑的那个有胡渣的男人离开的最晚,等到其他人出去了,他还在看着舸笛的脸。甚至没忍住上手帮忙擦了擦他脸上的血点子,“辛苦你了,小笛。”
舸笛摇头,“云叔说的哪里话。说到底这是我的家仇,您一个外人尚且帮了我这么多,我哪里谈得上辛苦。”
云叔道,“你爹当年对我先有救命之恩,后有知遇之恩。虽我不姓舸,但你若说我是外人,便是生分了。”
舸笛便笑了笑,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云叔确是待自己极好,说是把自己当成他的孩子也不为过,三年来潜伏在舸翁亭座下,为自己谋了不少事。
可是血缘这种东西,说不清的。说到底,舸笛的家人一个都没有了,这世间如此多的人,却再也没有任何人与他血脉相连。剩下的那些,都是命运一个抬手,他们便可以相识;命运一个拂袖,说散便也就散了。
云叔陪着舸笛静默了良久,最终只吐出来一句,“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苦了你了。”然后便转身出了这所谓的藏宝洞。
舸笛一个人在这洞里待了许久,说不出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感受。好似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声响,好似是什么重物落地。
舸笛原本放空的状态瞬间开始警惕。
可这一声过后便没了声响。
舸笛不是心存侥幸的人,不会想什么是不是幻听什么的。于是站起身,警惕地朝着刚刚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
结果走着走着,便摸上了洞壁。
他是玄机阁出身,此时第一反应便是这后面有密室,于是立刻将耳朵贴在洞壁上,凝神细听。这一听之下,果然听闻其背后传来了几乎不可查的呼吸声,有些沉滞,听起来就像是将死之人喘不上来气一样。
舸笛也没计较背后的人到底是谁,立刻下手在洞壁上摸索了起来。果然不出片刻,就找到了其中的关窍,将暗门打开。
打开之后,舸笛还未曾入内,便有一只拐杖横空飞出。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人已经精神不济的关系,这拐杖失误错开了几分。没能伤到舸笛。
但舸笛也是被惊得不轻,觉得自己刚刚简直就是和黑白无常擦身而过了。
此时他还没说话,却听闻里面的人,道,“谁!”
舸笛听到这声音不觉一愣,“三叔”
唐三叔受了伤,又中了毒。现在有些提不上气,看到来人是这个瞎子,方才松懈下来,只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舸笛:“……被人骗过来的。您这是怎么了”
说罢便走了进去,中途还碰翻了个什么东西,好像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滚了一地。
要是舸笛能够看见,大概也会有些惊讶的,因为自己刚刚碰翻的是一缸子金银宝石,珍珠玛瑙滚得到处都是。
不过舸笛是个瞎子,自然也就不会为此侧目,直接奔着人去了。
舸笛把人扶起来,只以为是玄机阁的人把唐三叔伤成了这样,颇有些愧疚,道,“我带您去找柳先生。”
唐三叔摆手,“我一个伤患,你一个瞎子,咱们两个人出去给人当靶子吗”
舸笛:“…………”
唐三叔:“放心,我暂时死不了。不染城内如何了”
舸笛:“我离开的时候钟声预警了,应该天亮就解决了。说起来城内钟声预警的次数不算多,这次为玄机阁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些”
唐三叔笑了两声,又因为喘不上气,呛了自己一口,“……咳……咳咳……为了玄机阁你太高看你们玄机阁了!九渊门的人进来了!老夫也是一时不察,上了他们的恶当,跑这荒郊僻壤的受了伤,才在这猫着。”
舸笛:…………
唐三叔:“……怎么不说话,说高看你们玄机阁还耍小脾气了”
舸笛:“嘘――通道好像有人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