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这个行当全在嘴皮子上面讨活路,早年的说书先生还在说些古话本,大多是文人写下的传奇,再被他们改编过来的。但来来去去的讲,人们总会腻味的,留不住客。所以这些人便拿着现今江湖事做底,加以修饰。
只不过这修饰的确实过了些,一开始舸笛只当那个青梅竹马是个出尘绝艳的女子来着,谁知道突然佳人没了就罢了,反而要换上唐三叔的脸。
…………
这份惊吓真是轻易形容不出来,那一口茶呛得都是轻的。
此时舸笛抓着姜逸北追问那人嘴里的自己的故事,却又突然心中一动,松开手改口道,“还是别告诉我了!让……让他,让他有尊严的多活两天吧。”
姜逸北失笑,“也不至于就惊讶成这样的。来来来,喝口茶压压惊,糕饼吃吗”
那边的老先生已经接着开腔了,说是前门主与唐三叔二人嫌隙已生,可又旧情难摒,双方纠纠葛葛牵牵扯扯的,东西九渊门也就这么僵持了几年之久。
但人心这个东西,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喜新厌旧的。前任门主在三年之后娶了妻生了子,副门主自是心灰意冷,孤独饮酒了一夜。
舸笛:…………
舸笛默默把手上的茶杯放下了,他觉得自己随时可能再呛着。
反观姜逸北,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完全看不出这老先生是说的是和他息息相关的人。
之后那两人的翻脸也是在情理之中,副门主情伤难愈,终有一日不堪忍受背叛,带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屠了前门主满门,然后离开九渊门远走天涯。而九渊门也因此败落了一段时间,直到新门主上任。
舸笛听到这里倒是不知怎的,注意力有些跑偏,似乎整个人凝滞了一瞬。
那老先生最后吟诗一首,以做定场。末了虽不见四座叫好,但在场众位恐怕都是好好满足了一下自己听趣儿的乐子了。毕竟谁不爱听八卦呢,哪怕知道它有可能是假的,也不妨碍人们津津乐道。
舸笛和姜逸北在这茶楼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舸笛出茶楼的时候只觉得脚下虚浮,再加上眼盲,出门差点没被门槛绊着。之前遇到舸轻舟的事儿被唐三叔的爱恨情仇一搅和,彻底没影儿了。
此时天色也不早,姜逸北带着舸笛去吃了些主食垫胃。舸笛之前听那故事的时候,心中就有些想问的,一直搁在心里,等到了饭桌上,方才问出来,“唐三叔他……”
“他不好男子。”姜逸北之前就见这瞎子欲言又止,现在听他终于开口,不等人说完就笑着把话接上了,“真不是我诋毁,他那长相,好男子就真孤独终老了。”
舸笛立刻道,“不是这个,我是想问,唐三叔果真杀了……”
杀了那人全家
姜逸北:“…………”
姜逸北把一块鱼肉挑干净了刺,夹进瞎子碗里,调笑道,“那可说不准,因爱生恨很可怕的。”
舸笛猜着这人怕是知道点什么,但是不好告诉他实话,又不愿意说假话,所以才这么避重就轻。如此一来,倒也不好深问。
姜逸北看着瞎子拿着筷子,有点愣怔的样子,好像是在深思什么,又好像是在走神。
姜逸北:“想到你主子了”
舸笛:“嗯”
姜逸北:“嗯,都是灭满门。只不过一个是灭自己的,一个是灭兄弟的。”
这话出口,舸笛一时不知道怎么接。所以包厢里一时有些静,静到能够听清隔壁喝酒祝词的声音。
舸笛能怎么说
不是的,我没有,我是被人冤枉的。你以为的那个灭人满门的舸笛,现在被人废了经脉和眼睛,正坐在你对面吃鱼……吗
所以舸笛最后笑了一下,“听起来你喜欢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姜逸北挑眉,“好像也是,哈哈哈。”
然后两个人自觉地避开了这个话题,甚至连舸轻舟的审问和处置也没提起,转而聊起了下午的行程。
这两个大男人浑然不觉地在街市上逛了一整天,其实好多年后,若是让他们两个回忆那天到底逛了些什么,恐怕他俩是想不起来的,无非就是一些吃食杂耍,哪里的城会都是这样,少有什么特殊的。
但是就好像因为有那么个人陪,确实就觉得那一天是不一样的。
到了夜晚的时候,两人都有些乏了,尤其是舸笛,他手脚全都是受过伤续起来的。今天走了不少路了,于是没打算凑晚上的热闹,打算歇歇。所以两人拎了一壶酒,去了屋顶。
之所以去屋顶是因为到处都很挤,反而夜里的屋顶上有一点闹中取静的意思。姜逸北一手拎着酒,一手揽着舸笛的腰,几步起落就到了屋顶上,落在瓦片,踩得瓦片“嘎吱嘎吱”作响。
姜逸北率先坐下来,拍开一坛酒的封泥,闻了一下气味,“那沽酒娘肯定又是掺水了。”
舸笛:“…………”
舸笛:“你这封泥是刚刚自己拍开的。”
姜逸北:“……那就是酿酒的不地道。”
舸笛笑起来,摸索着跟着坐下来,他把姜逸北手里的酒接过来也闻了闻味道,发现好像确实有些次,但也不怎么在意,直接就往嘴里倒了一口。
这酒入口绵软,醇香不足,用来浇愁是够了。但要是此情此景,心中正是快意大好,喝这种酒总觉得有几分不足。
舸笛:“你怎么不说是你不会买东西”
姜逸北把酒接过来,也倒了一口,“成,我不会买东西,跟沽酒娘酿酒师无关,行了吧有本事你别喝我买的酒。”
舸笛:“我偏要喝呢”
姜逸北:“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