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鹤见诸位贵人已齐,躬身捧着烫金缀彩的花名册溜边到了英王李淮准近前。今夜到场的男人们,他身份最是尊贵无匹,这采签开始与否自然也是听他示意。
李淮准修长精致的手从漆红托盘中拾起了花名册,缓缓掀开,今夜献艺的十一名佳丽名字按出场顺序井然有序地罗列着。
男人平静的目光在某个名字上略微停顿,才淡然开口,“再拖下去,恐怕诸位的茶水都要喝光了,那就开始吧。”
他难得说句玩笑话,但众人除了互相觉得尴尬外,却也笑不出来。王爷说的确是实情,早春二月,尚有些春寒料峭,花厅内烧着细碳,但为了一会欣赏表演,却是敞着花厅的四折勾花门,门上仅挂了一层红绡软纱,按说众人不该觉得如此燥热。
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茶水都换过第三轮了,李淮准大喇喇点破此间深意,确实有些打众人的脸。但英王何等身份,谁敢说他说的不对?于是尴尬归尴尬,众人只做听不懂,翘首以待接下来的美人登场,也就是了。
唯有李崇宇瞅着他的六哥似笑非笑,他就不信此时此刻六哥心里的想法会像他的表情那么无动于衷与淡然宁静。他若真想修仙和作壁上观,今夜就不会走这一遭。
九爷仿佛忘了他正是撺掇他六哥今夜一定要来的始作俑者,一味地对着李淮准挤眉弄眼,终于换来了对方冷冷的一瞥。
兄弟二人眼神“厮杀”的这会儿功夫,第一位佳丽已经和她的古筝一起登场。
素手弹奏下的古筝起音如行云流水、云起雪飞,时而高亢、时而袅袅,赢得了在场男人们的击手称赞。
他们仿若君子赏音一本正经,但彼此其实都在暗暗遗憾,怎么第一个出场的竟不是唐秋已呢。
唯一真正镇定从容、平静喝茶的,应该只有李淮准一人了。他刚刚看过花名册,唐秋已的出场排在了最后一位,就算轮也要好半天了。
他懒洋洋支肘听着古筝之声,仿佛无欲无求。但连他也不知道的是,他们这些男人们心心念念的美人唐秋已,今夜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出现了,因为她的腿断了。
古筝的悦心之音顺窗透入的时候,唐无正给自己的嫣红朱唇染匀口脂,随后她站在华丽的落地铜镜前,打量镜中那个妩媚妖娆却又陌生透顶的女子玲珑无匹的身段好半晌,终于拾起一旁的流苏面纱,将细纱系带牢牢扣结于自己的脑后。
面纱遮住了她的面容,独留下一双剪水盈波的美眸,静静地销魂而勾人。
她移步走到床边,微微撩起垂下的细白纱帐。床上躺着她家小姐,即使睡着了,她还是蹙着细眉,睫毛微颤。
唐无的秀眉也随之蹙起。小姐现在一定很痛,可恨的方以鹤竟以今夜采签会为由,拒绝了为小姐请郎中上门诊治。
供一群男人选美取乐的采签会,在这个狗太监眼中,竟然比一位妙龄女子的一条腿还要重要,着实可恶。
她们以为小姐断了腿,就自然要退出这场采签会了。唐无冷然抿唇,不,她绝不会让她们如此得意的。
她蹲下身,腰下精美的流苏逐一滑下磕在床木上,叮铃作响。她慢慢握紧唐秋已的手,“小姐,你放心,这断腿之恨,今夜我一定会替你讨回来。”
她要让这帮恶毒的女人们知道,即使阴谋算计了唐秋已,她们的如意算盘最后还是一样会落空。
这近一个月以来,她们所施予她们主仆二人身上的“照拂”,她都会加倍奉还。
软弱和忍耐不会赢来豺狼们的同情,她本以为护着小姐熬到月底的采签会这日便好,怎知人心歹毒,根本容不得你的安分与忍让。
既然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小姐的腿还是断了,那么就开战吧。
食时中,满月临空,辉耀如银,挂上楼梢。
唐无明白,方以鹤一定会将小姐排在最后一名。此刻时辰正好,该她出场了。
唐无一身飘然欲仙的贴身舞衣,将她夺人的身段勾勒得起伏而媚人。纤细而白腻的腰肢暴露在皎洁的银月之下,更加撩人双目。腰胯之下蔓延垂动的闪耀流苏,随着她每一步的走动,勾魂作响。
她出了房门,一路奔三楼的花厅而行,令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呆若木鸡。
连假惺惺喊着唐秋已名字的方以鹤都惊诧愕然地盯着这步步生莲般走来的美人。
这是谁?
唐秋已……吗?她不是断了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