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胧月星衬下的采芊楼前车马不断,从那一辆辆精致的马车,或者一匹匹出挑的骏马上下来的,皆是京师勋贵无比、高门世家的大人或者公子们。
早在酉时,楼里麻利的小厮便登梯挂了簇新的红灯笼,此刻红盈盈的暖色透出来,于暗夜中仿佛增添了无穷无尽的惑人之意。
九爷李崇宇在门前灌了半天风了,终于看到了他那六哥乘着马车姗姗来迟。
“六哥,我还真怕你不来呢。”
英王李淮准撩车帘面无表情地瞅了瞅他的九弟,终于无声下了马车。男人长可曳地的描金线玄色拢风披氅,将他高挺疏朗的身姿整个拢住,走动之间颀长毓秀,逼人侧目的同时又带着一丝难以亲近的高贵与疏离。
“瞧你这个殷勤的劲头,那日恐怕没和我说实话吧。”男人薄唇轻启,声线低沉,说话的同时停住脚步,看了他的九弟一眼。
在风中微颤的艳色灯笼被里面的矮烛染出绯色,打在男人俊逸的眉眼间,将那星眸丹唇点缀的更加深邃。
韩王李崇宇打量一番他六哥的神情,觉得也不像在生气,于是嬉皮笑脸道:“六哥何必这么说,我就不信六哥今夜当真不来。”
李淮准没说话。他其实刻意在胡同口停了停,在确定今夜采芊楼里的阵仗,足可堪比一场小朝会后,才终于最后露面。
兄弟二人说话的功夫,湛江侯府的车马也到了。湛江侯的小公子肖劲楼跟个猴儿一样蹿下马车,边走还边抱怨,“一路行的这么慢,耽误了爷抱得美人归,爷可不答应。”
话说着,已闷头到了李崇宇二人近前,这一打眼,正对上英王波澜不惊的神色,于是嗖地闭了嘴,随后又立刻笑道:“两位王爷也在呢。”
李淮准淡淡道:“你这车下得还真是热闹。”
肖劲楼也不觉得脸红,赶紧让着两位王爷先行,“两位王爷,咱们赶紧的吧,再晚了我这真怕看中的美人被人抢走了。”
李崇宇打趣他,“你这是看中了谁呀?”
“还能是谁,自然是……”后面的话他又咽了回去。乖乖,差点忘了,走在前面这位爷也是吃过那位美人的闭门羹的,他这堂而皇之地说出来他也是冲那位而来,岂不是要被王爷记恨?
于是赶忙改口,“看看再说呗,我就是看看。”
几人往里走,采芊楼的主事方以鹤早已迎了上来,“王爷,您来了。”
这毕恭毕敬的态度,自然是对英王,随后又给余下两位行礼。李淮准没有说话,由着方以鹤将三人领到了三楼。
三楼最大的花厅中,已经高朋满座。李淮准甫一迈进去,众人便都起身行礼,“英王殿下。”
李淮准点头还礼,由方以鹤引着,自然而然坐在了最贵重的那个位置上。英王落座,余下诸位也都落了座。
要说今夜的采芊楼贵客云集,绝不是胡说,这一厅室的客人全都贵不可言,在整个大魏那可都是说话掷地有声的人物。
其实李淮准进门之前,这厅里甚是热闹,他这一来,众人又都拘束了起来。
“该说什么便说什么,又不是上朝。”李淮准端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终于开口道。
有他这句话,众人又开始热络起来,听严冲将军道:“王爷来的这么晚,我等以为王爷今夜不凑这个热闹了呢。”
李淮准没说话,却听李崇宇接口道:“本王倒觉得今夜这人来的也忒齐整了些,有些人呐还真让人意外啊。”
他边说边扫了太师新晋门生方宇扬一眼,换来这书生一个大红脸。坐在他旁边的高国舅道:“人是我拉来的,权当见见世面呗。”
余下众人笑成一团,这厅中又如刚刚一般随意自在了。
其实众人为何齐聚一堂,彼此心照不宣。唐国公府倒了,唐国公的掌珠唐秋已没入采芊楼已有月余。
提起这唐秋已,可是京师里最排的上号的名姝佳丽。不冲着唐国公府的权势,单就说这个人,那也是一家好女百家求,今夜在座诸位王孙公子哪个敢说没有拜倒在唐秋已的石榴裙下过,那必然是在扯谎。
曾经的云端高月,上赶着去求娶回家为正妻恐怕都嫌不够格,如今月宫的仙子失足掉落泥潭,在座诸人都有机会将人带回家为奴为婢肆意一番以偿多年心愿,又有谁舍得不来?
这些位多多少少都对国公府的佳人起过心、动过念,眼下热络之中,彼此偷眼互看,其实暗下气氛很是诡异。
唐秋已这口肉不好咽下去,因为唐国公府这件事牵连太大,但这肉香浓郁,勾人垂涎,到嘴的美人拱手让人,谁又都舍不得,于是眼巴巴齐坐一堂,静待后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