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不知道自己那双眼睛有多狡黠,好似时时刻刻都在算计谋划。崔衍越看越心痒,知她不是真心祝福也没说什么。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看天色渐晚便放她走了。宁安走后,崔衍让伺候她的丫鬟进书房来,道:“盯紧她,一旦发现她有异心,立刻报告府里管事。”他重新提笔,动作顿了一瞬,“让他在我回来前把人处理掉。”
丫鬟颤了颤,心中微惊。
这些时日,她观侯爷对这位方姑娘是少有的好脾气,那日把人抱回来时,也是急白了脸的,更不用说近来情话句句信手拈来,越发有千依百顺的姿态。
他挑逗方姑娘时,有时她们在一旁伺候的都要跟着脸红心跳,可如今见他下这样的命令,神色冷然如霜雪,不再多情,倒像是舍弃什么不重要的东西。一时心生畏惧,应声退下,直到出了屋子许久仍觉得后背冰冰凉凉,汗毛倒竖。
屋内,崔衍听到丫鬟的脚步声离去,握笔半日,回过神来时,发现宣纸上已经滴了笔尖落下的墨,不禁苦笑。终究是什么也写不出来了,收了桌上的军报,重拿了本书读起来。
几日后,他整顿行装离开京城。
……
崔衍这一走就是一年,没他在的日子,宁安过得可谓顺风顺水,身心舒畅。第二个春日来临的时候,宁安已经和溪水苑的人打成一片。
这日,她正和人玩瞎子抓人的游戏,顾名思义,就是用块布蒙着眼睛四处抓人。苦于这是个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的时代,这游戏以前她在宫里常玩,也能消遣一些时间。
轮到她做瞎子,那布是红色的,蒙上后眼前一片雾蒙蒙红漆漆的光晕,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抬着双臂四处摸索。起初丫鬟们还故意发出一些声音逗弄她,后来变渐渐不说话了。她笑:“你们这么玩可就过分了,下回我也不出声。”
说着正碰到一角衣袖,她连忙攥紧,得意道:“抓到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一阵低笑,是个充满磁性的男声。周围的丫鬟们也不似之前说笑,她蓦地反应过来,扯下眼前红布。
崔衍望着她,军甲未褪,明显是刚回府。他一边袖子被她抓着,垂首忍笑道:“看来这一年来,安安已经完全适应了侯府生活。”
他语气暧昧,说话时与她挨近,周围的小丫鬟们掩面垂首,露出害羞不忍目睹之态。宁安察觉不妙,赶紧大声道:“兄长何时回来的,怎么没有知会小妹一声?”
崔衍看破她那点小心思,道:“怎么不喊哥哥了,我还是喜欢听你那样叫。”
宁安气恼,当然是因为那称呼有歧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喊不出口。崔衍好似看破她的想法,不再逼迫,转身往廊上走去,一边吩咐:“跟我去书房。”
到了书房,他先搁置头盔,随后转过身来,张开一双修长双臂。宁安看了一眼,垂首道:“我去叫人来侍奉侯爷更衣。”
“你不是人吗?”崔衍瞥她一眼,懒懒道:“过来。”
宁安滞了滞,想到自己寄人篱下,还是忍气走过去,双手到他腰后去解那繁复的搭扣。一年未见,男人依旧高大威猛,除了皮肤黝黑些,眼下有些疲态,其余未见变化。看他悠悠闲闲,想来是已经去宫里请过安才回来的。其实早在半月前,宁安就听到他大战告捷的消息,只是没想到他会回来的这样快。
这番姿势,两人贴得极近。崔衍低头看着在身前忙活的小姑娘,嘴角挑起,忽而低头,鼻尖在她发顶不动声色深嗅。
“长高不少,看来以前在司徒府还是被苛待了,来时弱不禁风,一换我侯府,就养的白白胖胖。”
宁安对他的恬不知耻嗤之以鼻,心道,那是我见不到你,自然心宽体胖。她不敢与他叫板,顺着他的话说:“这是自然的,司徒府是别人家,侯府是兄长的家,在别人家哪有在自己家人身边自在。人一自在,自然就吃得香睡得好了。”
她已解下铠甲,为他换锦袍。崔衍表情愉悦,伸手配合她的动作,点头道:“说得对。所以安安以后一定要记得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别走错门。”
“……自然。”
意有所指,话中有话。宁安猜他肯定有事和张寻出什么事了,借机提醒她不要吃里扒外。她佯作不懂,抱着换下来的铠甲去往柜边放下。
刚放下沉重的盔甲,猛地身后温热袭来,后背落入一片结实的胸膛。宁安惊叫一声,腰被紧锢在怀,崔衍头抵在她肩窝,喑哑道:“一年未见,安安想不想我?”顿了顿,他道:“我这一年可常常想安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