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杰露出敬意的目光,仰着脖子看着俊朗的刘汉山,有些自卑。和刘汉山的伟岸身躯和俊朗的脸庞相比,朱明杰只能算是一个刚长成个头的面娃娃。
“汉山弟,咋想起来看恁宽哥了?”侯宽一边掏烟让烟,一边客气。
“我去代庄办事儿,正好路过这里,来看看宽哥。看你现在一马三道,水光油滑,混得越来越拽了,我要是路过不拐个弯,以后你知道了不骂我?”刘汉山早准备好了接茬。
“汉山弟,你不会说瞎话骗人。你是来为孔家说情的,就不要和你哥绕弯子逗闷子了。”侯宽就是个猴,没有毛也是猴,刘汉山的来历他一下就看透了。
“既然你这样说来历,就算是我为孔家来说情,那你给想个办法通融一下吧。”
“刘汉山,你今天也来求我办事儿了,你也有这一天呐。”侯宽有点得意,刘汉山有点儿难为情。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求侯宽。就是多年前被侯宽打得皮烂骨头折,也没有求过他一次,说过一句认(尸+从)的话。
“宽哥,怎么说都是三里五庄的乡邻,低头不见抬头见,给人家留条活路,算是给子孙积福了。”刘汉山干脆把话说明了。
侯宽依然嘻嘻呵呵地讥笑:“小朱,你看到没有。刘汉山是我们村一个牛气儿带哨的人,一辈子都比我有能耐,今天也来求我办事了,稀罕吧,开眼吧。”
刘汉山一动未动,水一样平静,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这要搁以前,他不发火,眉毛鼻子拧成一条线,侯宽看了胆战心惊。
侯宽把自己的得意和满足尽情抛洒完了,才收拢住那张燎毛的猪头脸:“刘汉山,我们是无产阶级,孔家是地主,是剥削阶级,我们不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而是敌人。当然,作为近邻,我还是知道要把握原则尺度,给他们留条活命的路。过几天我和庞部长报告,听她的指示办事儿,你该有个心理准备。”
刘汉山最了解侯宽哪里痒痒,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宽哥,这事儿你不要驴拉磨打圈绕弯子,你能做主。”
侯宽嘿嘿一笑。“咱明人不说暗话。你出条件,我看合适不。要是你我合适,我把孔家的事儿办了。”
刘汉山愣在那里。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开啥条件。“我把家里牲口都卖了,还有值钱的家具,能凑个几千块钱,都给你。”
侯宽坐下来,朱明杰给他倒水点烟。侯宽慢悠悠地说:“这点小钱,你以为喂鸟哩。”
刘汉山心里发怵,摸不清侯宽想干啥。他为孔家攒钱的事儿,他自认为别人不知道,哪能想到侯宽在盯着这笔财富。
刘汉山愣怔在那里,一直想不到侯宽想要什么。
侯宽提醒道:“那钱又不是你家的,你现在离开了孔家,不用担心恶名。”
刘汉山说:“宽哥,我不明白你讲什么。我家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也就是几千块钱的事儿。孔家有没有钱,我现在不把底细。”
“你不明白,回去慢慢想。想通了,想明白了,过来找我说事儿。”
刘汉山来到堂屋,想和韩梅枝道别,看到孔留根一家三口也在屋里。韩梅枝喝道:“留根,你个畜生,给你汉山哥跪下。”
孔留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旁边的刘百成也跟着跪在地上。韩梅枝说:“不是你个兔狲在家里胡折腾,不是听侯五的缺德主意赶走刘管家,我们孔家能有今天?”
孔留根如丧家之犬,浑身上下衣服破旧,潦倒的乞丐一般的穷酸相。“汉山哥,是我不对,我不是人,我是吃那玩意儿长大的,连狗都不如,不知道屎臭肉香。”
刘汉山眼角流下泪水,孔家大院是他一辈子的成就,是他一辈子的辉煌,如今,却易主他人,他心里更难受。假如他一直在孔家,绝对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他在,侯宽绝不敢这么放肆。人在人情在,人不在两无奈。
“这事儿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决问题的事儿,从长计议吧。”说完,扭头出屋。他看到,侯宽悠闲地站地站在院落里,边抽烟,边转悠,很有味道地看着刘汉山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