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五个不是很敬业的“演员”,千言万语的吐槽都被强行摁回了肚子里。
除非秋凌主动发话,否则自己最好不要多嘴多舌。
两分钟后,那辆风驰电掣般驶来的、满载民兵的卡车猛然间在指挥车前刹停,发出刺耳的“吱嘎”声。紧接着,将近二十名民兵迅速跳下车,他们训练有素地分散开来并匍匐至路边,朝着县城方向猛烈地开火。
这边的火力增强,对方也毫不示弱,一连串更为凶猛的火力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来,吓得民兵们纷纷埋下头,手中的武器却还在持续不断地喷吐着火舌。
目睹此情此景,李寄秋不禁有些心疼。这不是纯纯的浪费子弹吗?民兵们似乎完全不清楚敌人的确切位置,只是盲目地对着一个方向不断扣动扳机。想当初自己拿到手枪后,每开一枪都要数着还剩下多少发子弹。
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到指挥车旁,看到车里的秋凌安然无恙,脸上的表情也明显松了口气,“秋少尉,您没事吧?排副带着一个班守在原地,我领着两个班来支援您。”
“没关系,多亏你们来得及时。谢谢。”秋凌微笑着点点头,“敌人可能是教团的残党,我已经命令侦察部队去搜索拦截了。林排长,请诸位巩固好此处防线即可。”
“是!”男人精神抖擞地领命而去,提起步枪就加入了激烈的“战斗”当中。
看来这帮人还真是群新兵蛋子。
就连李寄秋都听得出来,对面的火力虽然密集,但子弹都是从头顶大概三四米的半空中呼啸而过,根本就打不到他们。
问题在于,秋凌为什么要在这演戏?
经过十分钟的激烈“交战”,对面慢慢哑火了。秋凌将民兵部队收拢起来,宣布己方已经获得了“胜利”。
“各位同袍,我们打赢了!”秋凌一只手握拳,用力向上举起,慷慨激昂地说,“多亏了你们的帮助,侦察部队绕到敌人后方,一举击溃并消灭了来犯的教团,并且抓获了一名俘虏。”
因为军纪的要求,民兵们鸦雀无声。但李寄秋看得出来,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激动。
“回到基地后,我会上报此次大捷。”秋凌环视着民兵们,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巡防队五排,全部有功。”
李寄秋此时却没心情思考这次所谓的“大捷”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侦察兵抓到一个教团的俘虏。
这是真的教团俘虏,还是随便抓来的假货?不,大概率是真的,假货带回基地只要一审,肯定就会露馅。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俘虏,知不知道自己的事?
正当李寄秋思绪纷飞之际,秋凌拉开车门坐回了指挥车,手里还攥着奔尼帽呼呼呼地扇着风。
“太阳太毒了。给你个建议,下次出任务穿长袖。”秋凌看看李寄秋的短袖,摇了摇头,“这么强的紫外线,可不是在晒日光浴。”
见秋凌完全没有提及教团俘虏的事,李寄秋只好主动开口试探道,“你们真的抓到教团的俘虏了?我听说,教团的人都不能当俘虏,哪怕自杀也不能被抓。”
“你说得对。”秋凌冷笑起来,带着嘲弄的语气说道,“但那个家伙没有自杀成功。侦察兵离他只有两三米远了,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死。”
还没等李寄秋接话,秋凌往座位背椅上一靠,似乎有些困惑地说,“我其实挺奇怪的,根据幸存者所说,在灰雾爆发前看守他们的教团士兵就全跑了。可是,教团怎么知道灰雾何时会出现?难不成,他们之中也有像你这样的人?”
李寄秋的心猛然一沉,他最不愿见到的就是对方往那个方向揣测。微微侧头,却不料,自己的视线恰好与秋凌那锐利且充满质询意味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只能再多说一点了,绝不能让对方怀疑自己和教团有更多联系。
“听你这么一说,我是想起来教团里有点不对劲的东西。”李寄秋紧锁眉头,沉思片刻后,故作恍然大悟地回答道,“教团里养了很多鹦鹉!就是那种个头很大,全身都是灰色羽毛的鹦鹉。”
秋凌瞪大了眼睛,这番话倒是大大出乎她的预料,“鹦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李寄秋解释道,“教团里很多地方都养着鹦鹉,而且还有专人负责,吃的粮食比我们这些苦力都好。听看管说,这些鹦鹉都是宝贝,比很多人都珍贵,但是从来没人告诉我们那些鹦鹉到底有什么用。我觉得,现在这种人都吃不饱的情况,养那么多鹦鹉肯定有更重要的原因吧?”
“你是说,那些鹦鹉可以起到预警灰雾的作用?”秋凌听出了李寄秋的话外音,“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我可没说,没人告诉我那些鹦鹉的作用。”李寄秋摊开双手,着重强调道,“我只是说,这个情况很可疑。”
秋凌轻轻地哼笑一声,会意地说,“知道了。之后我会找那个俘虏确认一下,如果是真的。军队会感谢你所提供的信息。”
李寄秋暗暗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蒙混过关。
“以后如果再想起来什么关键的事,记得要告诉我。”秋凌伸手拍拍李寄秋的肩膀,脸上挂着一抹计谋得逞似的笑容,“人的记性就是这样,说不定就得有什么事刺激一下才能想起来更多呢?”
李寄秋讪讪笑着,不敢再接话。
天色漆黑时,车队终于返回了基地。
也许是提前得知了“胜利”的喜讯,秋凌那肥头大耳的上级和另外几个李寄秋不认识的军官官员已经在停车场等候多时,然后当场就开了个表彰大会。
接下来就是熟悉的环节。肥猪上级对秋凌大加赞赏,称赞她办事得力,有勇有谋,并勉励她再接再厉。而秋凌则恰到好处地大拍马屁,鼓吹都是因为自己的上级领导有方,所以才能有此次胜利诸如此类。
借此机会,李寄秋也看到了那个俘虏。俘虏是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双腿因恐惧而不停地颤抖,脸上布满了青紫交加的伤痕,显然在被捕后没少挨揍。此刻,他正垂头丧气地被两名气势汹汹的民兵押解着,显得格外狼狈。
目前看起来没有采取什么防止他自杀的措施,甚至连嘴都没堵住。但李寄秋回想起曾在某处读到过的观点:一个人在情绪最为激动的时刻都未能自杀成功,那么此后他再次选择自我了断的可能性将会大大降低。毕竟,求生欲作为生物的本能,往往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占据上风,让人难以轻易放弃生命。
经过四十分钟的冗长会议,表彰大会终于落下帷幕。然而,庆祝并未就此止步,随后,所有参与此次行动的成员又转战食堂,举行了一场简单而热烈的庆功宴。李寄秋虽已饿得头晕目眩,但他仍迅速解决了温饱问题,与秋凌打了个招呼后便脚底抹油般匆匆离开,返回了自己的避风港。
站在彩钢房楼下,李寄秋抬头望去。二楼那个小房间流淌出的淡淡光芒,如同夜晚指引船只归航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