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黄蓉教书,教材是《大学》,《大学》是儒家学派的入门读物, “四书”之首。黄蓉沿袭孔孟的教学方法,初是读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一字一句老老实实,力求声声入耳,如法者能提高学者的耐心、定力,降伏贪嗔傲慢等不良情绪,克念作圣。一般人心思漂浮不定,很难控制自己的念头,总被环境左右,读诵典籍正是克念之法。自古英雄豪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者,其能稳住初心,始终不改的能耐,无不得于长时读诵的训练。一般在三五年后,方讲解典籍的意趣。
杨过自幼读过私塾,四书五经早已纯熟,但不明之处诸多。今再读大学,忍不住问道:“郭伯母,书中所说的格物致知,自古各有各的说法,到底何种说法是正解?”。时宋儒大多以朱熹所注为正,即穷推事物之理,致使知性通达至极。
黄蓉有心培养杨过,见杨过发问,答道:“当是朱熹”。杨过道:“譬如火热水湿,物应该是一理,就拿昨晚吃的辣椒来说吧,辣的程度应是定值,但每人的口味不同,若问辣椒到底有多辣,我们七人就有七种不同看法,谁说得对呢?”,郭芙马上接道:“我的对”,说完望着杨过,笑脸如花。黄蓉一愣,她想不到杨过的问题如此刁钻,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郭靖恰巧经过窗外,听杨过这么一问,兴冲冲地走进来,道:“过儿,问得好!你自己怎么看?”。杨过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不懂。郭靖循循善诱地说:“东坡居士题西林壁诗中,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庐山是一,相貌必一,但站在不同的角度却呈现不同的相貌,过儿,你说说,应该怎样才能识得庐山真面目?”。杨过思索了一会,道:“假如有个全方位的角度,就能识得”,郭靖大喜道:“好!那再问你,看一切事理,如何站在这个全方位的角度呢?”,杨过思索良久,迷迷糊糊似有所悟。郭靖续道:“每个人看事物,总带些什么?”,杨过“啊”了一声,拍拍脑袋道:“带有个人主观的喜恶习气!”,郭靖一拍杨过的肩膀,喜道:“对了!放下个人主观的阅历知见,喜恶习气等,看问题就能客观,当你能用一尘不染之心照物,就是全方位!”
杨过霎时如醍醐灌顶,望了望郭芙,只见她一双眼睛水灵灵好奇地望着自己,有些惭愧地道:“理虽如此,但做到很难呀”,他知道自己看待郭芙,是无论如何也站不到这全方位角度的,一迷进去,如同身在庐山,总觉得她无论如何都可爱之极,一丝毫不是之处都没有。
郭靖笑了笑道:“是呀,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一灯大师等佛门高僧才有此能耐,我们虽是凡夫俗子,但也应见贤思齐。儒家学问博大精深,其至高处与佛法却无有异,有机会带你去请教下一灯老人家,过儿,你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就非凡。”
黄蓉见两人旁若无人般地一问一答,心中有气,瞪着郭靖道:“郭大侠,你行呀,要不你来教?”,郭靖摆摆手笑道:“蓉儿世智无双,为夫怎敢僭越?过儿,下次我们再谈”,说完转身就走。黄蓉更是气恼,她如何不知丈夫是明褒暗贬?郭靖自契入佛法后,知依清净平等之真心起用,才是真实智慧,此大用无方的境界自己虽未亲证,然多少有些悟处,两夫妻开玩笑时,常取笑黄蓉的世智辩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