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陵距离京城不远,出了南门后骑行不过个把时辰就能到,那里地势平缓,人烟稀少,不少求静求自在的大小富商官员们,都讲究在长陵买一块地,再仿照南方的园林建起宅子,当做别苑。
而颜若栩要找的,是长居在那里的窦老夫人,也是故去的窦太后的亲生妹妹,颜若栩的姨奶。
除去窦太后的葬礼她回过城以外,已经多年不踏足京城的土地。
今日颜若栩要去长陵,为的是赌一赌窦老夫人是否放下心结。
大概在六七年前,萧世子萧彦臣曾经和窦老夫人的幼女有过婚约,只是不知为何,成婚前几个月,两家人将婚约取消了,
萧彦臣倒还好,照旧吃喝不误,过得像个没事人一般,而窦老夫人的女儿却一时想不开,投河自尽了。
时人口口相传,道是窦老夫人执意取消婚约,间接逼死了女儿。
也是从那以后,她鲜少和外人往来,既不解释也不伸冤,在长陵一住就是多年。
可颜若栩知道,姨奶一直恨毒了萧家人。每年除夕前后,她都会随祖母去探望姨奶,说起京城的趣事,哪怕和萧氏沾染上丁点干系,姨奶都会黑下脸来不言语。
姨奶曾经说过,萧家人迟早会遭报应,想来当年的旧事还藏着隐情,不然姨奶也不会一恨多年。
颜若栩披上了银白的大氅,带上坠儿及郑昊一路行至南门,策马往长陵的方向去了。
长陵整体的海拔比京城高一些,温度更低,越往前行,风越呼号冰凉。
坠儿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她骑马比颜若栩慢了一步,用尽气力喊道:“公主,我们要不要歇息一会?”
颜若栩摇头,她恨不得即刻赶到姨奶住处。
寒露过后霜降马上便到了,长陵附近居住的贵人们多回了城中。
窦老夫人的府邸藏在靠近河畔的竹林后面,高大挺拔的翠竹掩住了青瓦白墙。
绕过一小片碧竹林,便见一幢江南风格的宅子在眼前。
门是关上的,房檐下悬了一双红灯笼,在风中左右摇摆。
颜若栩翻身下马,揉搓一会被风吹僵的脸颊,踏步上前,拉起大门上的铜环轻叩几声。
四周除了风声,能称之为极静,过不了片刻,就听见内院响起窸窣的脚步声,伴随那人苍老的嗓音,一齐传入门外之人的耳朵里。
“是谁在扣门啊?”
大门吱呀一声长.吟,门后头露出一张皱纹横生的脸,是窦老夫人身边的旧仆许老伯。
他愣了片刻,认出了颜若栩来,连忙作了一揖后跪地行礼,同时扭身往内室道:“快去禀报老夫人,长公主殿下来了。”
颜若栩被迎入内室,里头的陈设精美华贵,处处体现了主人的高雅品位,想来窦老夫人在此处过得还算富余也很舒心。
婢女们上了热茶,道公主稍后,她们这就去禀告老夫人。
听到这话,颜若栩分外理解。她知道姨奶素日是没什么应酬和人情往来的,她今日又来的突然,老夫人这人好面子,自然要稍稍准备。
静待片刻,窦老夫人从后堂走出来,周身一股好闻的檀香味,虽然被称一句“老夫人”,也不过刚过花甲之年,除去鬓边几缕银丝外,人还容光泛发的很。
“若栩怎么来了,倒是我府上的稀客。”
她牵住颜若栩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鬓发有些凌乱,问道:“今日可是骑马来的?路上冷极了吧。”
颜若栩和姨奶一年也见不了几次,相处之间却没有什么隔阂,她年轻时夫君就战死了,孤身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度日,谁知青年丧夫后,临近暮年又丧了女,这么多年磋磨过来,姨奶早已经历练出了常人不及的恬淡。
她若不看淡些,又怎么捱过数不清的寂寥清晨,以及孤寒的深夜。
“是,骑马比坐那慢吞吞的轿子舒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