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一腔孤勇的少年当真能够平安而归,将颜若栩交到此人手中,他百年后也可安心。
雨势渐收,空气里泛起一股雨水的腥气。
萧昌呈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望着乾景帝消失的背影,身子骤然一抽搐,继而目光似刀,狠狠向陆垣蛰剜来。
“哼,你当真以为自己是战神在世吗?不过是去送死罢了。”
这话原说的不假,边城之局若这的这么好破,也不至于月余都无人想出来法子,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能有什么能耐。
陆垣蛰扭头,不甘示弱的回敬道:“我若是死了,不是还有萧世子做伴吗?萧大人若想要世子无恙,最好别轻举妄动。”
萧昌呈神色一冽,甩了一把袖子,愤愤离去。
翌日一早,陆垣蛰清点了身边的亲兵,即刻出发了。
不足三百人的骑兵列队,在城外那条水渍未干的官道上,蜿蜒成一柄长剑。
这是颜若栩短短数月以来,第二次到城外送行。
陆垣蛰着一身兵甲,一举一动之间,忽而有了上一世初见时的神态,人是清冽而孤傲的样子,薄唇抿做一条细线,挺而直的鼻梁一侧,在清晨微亮的晨光中被打出淡淡的阴影。
他与众将士饮了壮行酒,随后将酒碗投掷与足下,瓦器受力碎裂,周围将士纷纷效仿,破碎之声连绵不绝。
空气里弥漫着清酒的凌冽气息,沁入心脾,满腹香甜。
陆垣蛰跨坐在马上,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低头向颜若栩望来,方才那坚毅的眼神,在触及颜若栩之时,仿佛软和几分。
“公主,我们要出发了,你早些回宫吧。”
陆垣蛰刻意放低了音量,却还是被周围耳尖的士兵听见了,大家唔一声开始起哄,纷纷调侃道。
“宣威大将军,人就要远行了,还不对未婚妻说几句窝心话么!”
蓦然间,颜若栩感到脸上烧得厉害,将头垂下。
“闭嘴,谁在啰嗦军棍伺候!”
陆垣蛰喝住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等着看热闹的士兵们,抓了抓头发,声音又缓和下来,“他们在兵营里粗野管了,别往心中去。”
“军营中的人,都这样吗?”颜若栩揉了揉发烧的脸庞,笑着问道。
陆垣蛰愣了愣,没有多想,“是。”
颜若栩眼珠子转了一圈,噗呲笑出了声,“那陆公子也是这样?”
“呃。”陆垣蛰万万没想到颜若栩会有此一问,一时语塞。
“他呀,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旁的沈然插嘴道。
“胡说。”陆垣蛰用马鞭子指了指胆肥的沈然,做出一副黑面来。
身旁的士兵们再次起哄,后方没听清楚他们的开始看图说话,道将军这是在护妻呢!
这都哪跟哪啊!颜若栩心中哑然,脸上不禁又热起来。
“咳咳。”陆垣蛰干咳几下,用目光警告着为首几个闹的最起的士兵后,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对颜若栩拱手,“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颜若栩点头,轻叹一声,“一定要平安归来。”
那一支只有数百人的队伍,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颜若栩的心渐渐沉下来,方才滚滚发烫的脸颊被凉风一吹,也恢复原状。
此去,路途艰险,是一场世人眼中必败的行动,但是想起昨夜陆垣蛰所说的计划,颜若栩不禁握紧了掌心,如此看来,也是有几分胜算的。
沈然抄着手站在颜若栩身侧,看着官道的尽头发了会愣,耸肩摇头,“公主,我们回去吧。”
颜若栩点头,扭头之时目光落在沈然那张惊艳的脸蛋时,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原来,陆垣蛰身边真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厮,看来那些传言,当真?
“公主?”沈然疑惑的提高了音量。
颜若栩回过神,不自觉的挺直了肩背,对沈然点头致意,“好,回城。”
“……”
沈然摸摸鼻子,与颜若栩分坐两辆马车,往城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