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她坦白了自己的罪行,卫珩却将话题岔到了烟罗身上,始终对她帮着制□□的事避而不谈。
她直觉这件事很是棘手,便犹豫着问道:“私制伪·钞这个罪名……是不是关一辈子也不行啊?”
她想起卫珩之前半真半假地说过,若她真犯了重罪,他便在大理寺里造间私牢关她。他当时说得那样轻描淡写,恐怕还是把她的罪名想得太轻了些。
念及此处,阮秋色更觉得不安:“若这真是无法徇私的罪行,王爷就、就……”
“就怎样?”卫珩撩了撩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她。
阮秋色扁扁嘴,“秉公执法”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卫珩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揉乱了她的头发,这才不紧不慢地说:“这罪名确实关一辈子也不行。”
阮秋色担忧地揪紧了衣角,就听见卫珩笑道:“因为它根本不会发生。”
卫珩把她的小手拢在掌心,又看着阮秋色大睁的眼睛,低声重复了一遍:“本王不会让它发生。”
傅宏回到客栈,头一件事便是冲到客栈一楼的澡间里,狠狠地洗了几回,才觉得周身缠绕的恶臭消退了几分。
饶是如此,他刚进了卫珩的房间,还是让鼻子灵敏的阮秋色忍不住连连后退。
“傅大人真是辛苦了……”阮秋色退到了窗边,赶紧畅快地呼吸了几口,“不知您有没有……闻出些什么?”
傅宏最后悔的就是今天早上多喝了两碗白粥。那尸体刚起出来,他就忍不住全吐了个干净。
等到胡坤找来的仵作剖开了那尸身的肺腑,傅大人便开始后悔昨夜多吃下去两个馒头了。
这尸体入葬时被简单地处理过,加上近来天寒,又有棺材的保护,此刻还能看出个形状,可也仅仅是能看出个形状而已。豁开皮肉,五脏六腑已经腐化在一处,冲天的恶臭熏得人简直想流眼泪。
傅大人坐在那具闻起来就辣眼睛的尸体身边,足足过了半个多时辰,居然分辨出了臭味的不同层次。
皮肉里含了油脂,腐败的味道和内脏不同。同为内脏,肝肾的臭味又与心肺有所区别。而在那层层叠叠无孔不入的臭气里,他几乎要麻痹的嗅觉突然捕捉到一丝腻人的甜味。
那甜味极浅极淡,若非他对药理钻研甚深,是绝无可能察觉到的。傅宏更仔细地闻了闻,那甜味匿在阵阵腥臭里,反被衬得越发明显。
傅宏心理立刻做出了判断。不会错,那味道一定是——
“阿芙蓉?”卫珩重复了一遍傅宏所言,眉心皱了皱。
傅宏拱拱手道:“正是。这阿芙蓉是从拂霖国传来的植物,民间又叫罂粟、米壳子,是治疗痢疾的良药。这花开时,其色妍丽,取其花心,加了蜜煎成汤药饮用,能利喉开胃,曾在民间十分流行。但是这几十年见得倒少了。”
“为何见得少了?”卫珩问。
“这阿芙蓉虽有奇效,但长久服用,会使人身体血脉瘀滞。”傅宏沉声答道,“大约百余年前,便有医者著书呼吁禁用此药,也逐渐引起了重视,是以阿芙蓉入药越来越少了。”
“血脉瘀滞,”卫珩低低地重复了一遍,“这便与那胡升的症状对上了。”
傅宏愣了愣,才想起前夜给那关在地下的胡升诊脉,他虽然是痰火攻心似的症状,脉象却是异乎寻常的冷凝,倒真极有可能是长期服用这阿芙蓉的结果。
阮秋色亦是想起了什么:“您说的这花可是红白相间,碗口大小?我儿时在山野里见过,着实艳丽好看。我爹说那花从前很是流行,花心可以入药,煮汤。可后来有传言说那花的颜色是以冤魂之血染就,十分不详,所以才没人种了。”
傅宏点点头:“那阿芙蓉花心用来煮汤,喝起来能令人有些许欢愉之感,是以在民间很难禁绝。这传言也是医者们为了减少阿芙蓉的滥用,才流传出去的。”
“欢愉之感……”卫珩将这四字咀嚼两遍,才道,“这倒像是青楼里会卖的药。”
傅宏满脸都是“王爷果然很懂”的神情,轻咳一声道:“没错。前朝医书上有载,阿芙蓉经过炮制,便是壮·阳的灵药,服之可令男子阳元不倒。只是这炮制的方法早已失传,否则,阿芙蓉在青楼楚馆定然是极为抢手的。”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阮秋色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她拉了拉卫珩的衣袖,不解道:“王爷,照这么说,烟罗他们卖的不还是那种药嘛……”
“傅大人,这阿芙蓉若是过量服用,会有何症状?”卫珩问。
傅宏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忙应声道:“若是服用过量,只会令人腹痛呕血而亡,并不会致人发疯。”
卫珩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才道:“所以他们卖的这‘药’里,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周兵荒马乱的,小天使们久等啦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