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需要细品, 阮秋色一口接一口,喝得认认真真。
那酒入口甘甜绵柔,带着悠长的余香,半点也不烈性。巴掌大的小酒瓶里只装了二两, 对于阮秋色的酒量来说,不过是润润嗓子。
然而等她撑着桌子站起来, 整个脑袋里都晕晕乎乎的, 脚下也像是踩着棉花,整个人都飘起来似的。
“奇怪……”阮秋色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难道是因为方才喝过了一回,两种酒掺在一起, 便容易上头么?”
其实她很少让自己喝醉,除了前些日子去灌贺兰舒, 最近一次醉酒已经隔了一年多的样子。阮秋色晃了晃脑袋,隐约觉得这次的醉酒和从前都不大一样,不光是头晕得厉害, 整个身子更是从里而外地燥热。
偏偏意识又还算清醒,记得自己要去找卫珩, 要把今晚的事情有理有据地掰扯清楚, 让他知道自己是怎么错怪了别人,而且他同那烟罗姑娘亲亲密密,又是怎样的让她伤心。
他做错了这么多事,不把她哄好,便想拍拍屁股走人么?
他想得美。
阮秋色脚下摇摇晃晃的, 心里却是踌躇满志。径自走到卫珩门口拍了半天,却没人给她开门。
“太、太过分了……”
阮秋色下意识地自言自语着:“你这个大猪蹄子,伤了别人的心,自己反倒脾气大得不行……”
她说着又伸手去敲那门板:“你再不开门,我就——”
房门突然打开,阮秋色敲了个空,一时愣在了原地。
门里站着的人身上带着隐隐的湿气,方才似是在沐浴。他身上的中衣穿得仓促,衣领都没抚平整,白玉般莹润的脖颈向下延伸出一截,胸前的肌理若隐若现。
阮秋色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的,心口像是被无数小刺细细密密地戳着,麻酥酥的痒瞬间传到了四肢百骸。
卫珩披着玄色的外袍,满脸寒霜地看她:“你来做什么?”
“我来……”
阮秋色一张口,声音都不对了。不光是比往日甜而软,内里还有种清浅的媚意。她晃晃脑袋,只觉得晕晕乎乎的,想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知道身上热得难受,心里也热得难受。
“我来……”她睁着一双迷惘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卫珩玉色的肌肤,全然想不起自己方才的豪情壮志,“……我是想做什么来着……”
卫珩的眉心皱得更紧了些,打量了一番有些不对劲的小姑娘,他冷冰冰地开了口:“阮画师这又是什么招数?”
卖可怜还不算,开始装失忆了?
他的声音落在阮秋色耳中,朦朦胧胧的,像是离得很远。那声音听起来像深山里的泉水,有些令人舒适的凉。
他不光声音是凉的,人也是凉的,阮秋色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她就是知道。
卫珩等了半晌,却没听到她回答。
阮秋色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眼底雾气氤氲的,像只误入了别人家后花园的鹿,明明踩得主人家地里一片狼藉,眼神却无辜得很,你若是对她发火,倒像是你在咄咄逼人。
三更半夜,从上锁的房间里爬窗出去,与别的男人一起喝酒,怎么她还无辜上了?
英明神武的宁王大人十分确信,眼前的女子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犯人都要狡猾。
对付狡猾的犯人,心要更硬些才行。
“你若是无事,”他冷着脸准备将门关上,“就回——”
他只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眼前的小姑娘懵懵懂懂地扑将上来,一头撞进了他怀里。
她滚烫的小脸在他胸前毫无章法地蹭了蹭,将卫珩的衣襟蹭开些许,肌肤相贴处只觉得沁人心脾的凉。那凉意舒服得让人想叹气,也让她一片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些许。
“我来……”阮秋色在卫珩怀里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睛迷蒙地望过去,声音柔柔道:“我来让你哄我呀。”
夜色渐深,老中医傅大人美滋滋地泡了个养生脚,心满意足地解了外袍,打算扣了门栓上榻。
《内经》有载,夜半子时,肝胆之间血气旺盛。人若在此之前陷入深睡,方可护身益气,不致风邪外侵。现在是亥时初刻,此时就寝,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他还没走到跟前,房门“砰”地一下便被人推开了。
傅大人看着门外衣衫不整的宁王大人,心情有些复杂。
自打二月初,宁王抱着阮秋色,一脚把他从睡梦中踹下床去,傅大人便告别了他的夜夜好眠,三不五时地要被召唤到王府。
平日里也就罢了,今日他软玉温香在怀,为什么还要往他这个中老年男子的房里跑呢?
夜深人静,卫珩也没戴帷帽,此刻面上染着淡淡的潮红,望着傅宏,神情颇为纠结。
他容貌昳丽得过分,傅宏不敢直视,便偏了头无奈道:“王爷深夜来老夫房里,有何贵干呐?”
卫珩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才道:“阮画师……行止十分异常,不知是何缘故。”
“哦?”傅宏诧异地撩了撩眼皮,“怎么个异常法?”
那名唤玉堂春的酒用料考究,不逊于宫中的秘方,按道理对人体是没有任何伤害的。
“……”卫珩启了启唇,却有些欲言又止,“她……有些发热,意识也不甚清醒,身上像是有些发软。”
傅宏抚了抚胡须,像是丝毫不觉得奇怪:“还有呢?”
还有?
卫珩皱着眉头想了想方才阮秋色的所作所为,耳根渐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