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画师可真让人长见识。”
卫珩气到了极点, 反而冷笑出声:“多亏了你,本王才知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他要去那醉红楼查案,跟她讲得明明白白,也自然会带回来一身脂粉味。可她这个本应该在客栈里好好待着的人……
卫珩深吸了口气, 耐着性子道:“你一身酒气,还敢说本王不好闻?”
眼看偷溜出去的事要暴露, 阮秋色死鸭子嘴硬道:“我在房间喝了一点点酒, 不可以吗?”
卫珩将她紧张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又环视了一圈, 冷声道:“房间里没有酒瓶。”
“我扔、扔出去了……”阮秋色挥手指向窗外,声音却很没有底气。
卫珩抱着手臂看她, 语气又冷了几分:“你的谎话还可以说得更拙劣些么?”
他许久没对她用过这样严厉的语气,阮秋色浑身一颤, 知道自己身上的酒气抵赖不得,没法蒙混过去。
她只好低下头,小声挤出一句:“就、就是在客栈附近的小酒馆喝的, 我一个人不敢多喝,只喝了一小盅。”
阮秋色说完, 心里更委屈了几分。明明她现在头顶还绿油油的, 这个人非但不会哄她,还只会这样审问她。
她喝两口酒怎么了?比不得他跟漂亮姑娘在房间里这样又那样吧。
“我、我都说实话了,”阮秋色委屈巴巴地转过身看他,“现在该你哄我……”
“实话说了一半,也是谎言。”卫珩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 “更高明的谎言。”
阮秋色看清楚了卫珩此刻的眼神,像骤雨前乌云遍布的天空,内里藏着一触即发的闷雷。
这样的眼神,她只在他审问犯人的时候看到过,威严,压迫,此刻还多了些汹涌的怒气,随时都要失控一般,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害怕。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呀,”阮秋色急得想哭,“明明你都不好闻了,也什么好话都不跟我说,还摆脸色给我看……”
她说着说着,是真的伤心了起来:“我又没有骗人,你不能这么欺负人的。虽然我很好说话的样子,可我也是有脾气的,你再不来哄我,我真的不理你了……”
卫珩看阮秋色眼里憋满了眼泪,满腹的怒火哑在了喉咙口,呼吸都觉得不畅。
她是惯会装乖卖可怜的,自己偷溜出去跟别的男人喝酒,还会倒打一耙,理直气壮地要别人哄她。
怎么哄她?他现在压住自己的怒火,就已经要用掉全部的自制力了。
“随便你。”最终他只是冷着嗓子道出这么一句,就转身离开了阮秋色的房间。
贺兰舒独自走在夜里安静的街道上,想起方才阮秋色悄摸钻进客栈的后院,吭哧吭哧爬树的样子,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原本他还奇怪,这大晚上的,宁王如何放心她一个人在街上走,却没想到她是偷溜出来的。
方才他坐在醉红楼二层的雅间里,看到阮秋色独自走着,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觉得有些不放心,便远远跟在了她身后。
她低头走得心不在焉,也不知道看路,让地上的浅坑石子绊了好几下。
后来她路过一家小酒馆,犹豫片刻就进去了,一个人要了一小盅梨花白,小口小口的喝着,全然没注意到身后隔着几张桌子,有人盯着她的背影瞧。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瞧她。
盛京里的大小酒馆她几乎都去过,最喜欢去的是林家羊肉馆。喝的都是高兴的酒,也喜欢跟周围人聊天,聊到兴头上便容易得意忘形,眉飞色舞地在空中比划。
那时他常常在想,她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吗?身为女子,一个人在京中生活,总归不会太轻松吧。
直到有一天,酒客们议论起书画状元阮清池的失踪,正纷纷感慨着阮公英年早逝,一定是天妒英才,阮秋色就进来了。
她好像同那些人吵了一架,那天喝酒的时候谁也没理,孤零零地坐着,背影都透出些委屈。
就像现在一样。
那个时候,为什么他没走上前,坐到她的对面,安慰她两句呢?
贺兰舒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个时候他刚接手了庞大的家业,知道了无数深藏在黑暗里不可见光的盘根错节。那时他想着,他总需要两三年的时间,把那些阴晦的牵扯尽数剥离,等再与她重逢时,两人都会是干干净净,心无挂碍的。
所以他忍住了走上前的冲动,只是安静地看着,就像现在这样。
拐过一个街角,骆严舟牵着匹马,跟了上来。
他有些欲言又止:“公子,您实在不该来趟这趟浑水。好不容易与那边断了干系……”
自从阮秋色被卫珩带出了京城,两人在燕州便失去了行踪。贺兰家的眼线查探了许久,才得到了卫珩去青州查案的消息。
骆严舟说过,‘他’在青州的生意出了问题,没过多久,宁王便去了青州查案,这其中的关联,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青州毕竟是‘他’的地盘,若卫珩真与那人对上,即便是以宁王的身份,恐怕也是难以全身而退的。他担心阮秋色的安危,故而得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就带人赶来了青州。
原本想在暗地里观察些时日,可是今日听手下回报说她独自去了醉红楼,便没忍住,还是出现在了她面前。
贺兰舒淡淡地应了句:“总不能看着她陪宁王犯险。”
骆严舟神色凝重:“可那人又岂会坐以待毙,若真被宁王查到了,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