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色并不理解他的执念:"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卫珩答得一板一眼,"有些事情做了便够了,有些事情做了却会想要更多。"
阮秋色毕竟有着丰富的话本阅读经验,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王爷是担心,自己若是亲了我,就会兽性大发,想与我这样那样。对吗?"
卫珩被她这直白的翻译技巧噎得喉头一梗:"……倒也不会兽性大发。"
但也极有可能忍不到成婚那日。毕竟若他真的动了念头,以阮秋色的性子,恐怕不会义正言辞地拒绝,反而更有可能会一脸喜色地"来呀来呀",着实太考验人的定力。
阮秋色见他坚持,只好委屈巴巴地在他胸前蹭蹭:"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不容易跟人两情相悦,人家连亲都不愿意亲一下……"
卫珩见她才正经说了两句便又开始耍赖,一时有些失笑。他看了她皱巴巴的小脸,犹豫了片刻,突然抚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微微抬了起来。
亲一下她的额头……好像也是可以的。这样的吻不带什么欲念,只有亲昵而已。
阮秋色见卫珩眸色沉沉地凝视着自己,心脏立刻便跳得飞快。她眼睛原本睁得圆圆,意识到什么,又飞快地闭上,唇角倒是抑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她感觉到卫珩缓慢地靠近,轻浅的呼吸落在她头顶。
……行行行,额头就额头。
然而预想中蜻蜓点水般美好的亲吻并没有真的落下来,阮秋色等了许久,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卫珩还保持着一手托着她下巴的姿势,脸却偏向一边,看着走廊尽头。
他的脸色……可以说是非常难看了。
阮秋色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走廊尽头站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左肩背着包袱,右肩背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正目瞪口呆地和他们对视。
"王、王爷……"傅宏颤颤巍巍地走近了些,诚惶诚恐地朝着卫珩行礼,"微臣这三天日夜兼程,刚刚才打听到这间客栈,要不您继续,微臣先……"
这几天他的老骨头都快要在马背上颠散架了,迫不及待地想进屋休息休息。
然而以卫珩睚眦必报的脾气,自己方才撞破了他的好事,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急。"卫珩果然皮笑肉不笑地挤出一句,"本王终于等到了傅太医,案子也可以查下去了。"
只想进屋洗洗睡的傅宏闻听此言,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王爷是说,现在?"
卫珩残忍地点了点头。
"钦差大人,"胡坤听了管家来报,急匆匆地从后宅赶来了正厅,衣衫都穿得不甚齐整,"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
看到来人除了卫珩和阮秋色,还有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胡坤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面上却并未表现出什么:"您深夜到访,不知是所为何事?"
卫珩不着痕迹地看了看正侍立在一旁的管家和小厮,胡坤会意,忙让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这才上前道:"是案子有什么进展吗?"
卫珩并不答话,只是看着胡坤,不紧不慢地说了句:"我到过不少五品官员的宅邸,胡大人过得可真有些潦倒。"
胡坤面上的神情僵了一僵:"下官……下官不擅钻营,花钱也大手大脚了些,这些年并没攒下什么家底,让钦差大人见笑了。"
"胡大人两袖清风,这是好事,"卫珩缓步行至中堂前那幅奔马图前,驻足看了半晌,接着道,"可您缺钱到卖掉了祖先留下来的画,换上了赝品,未免也太叫人扼腕。"
胡坤听他这话,面上的神色顿时风云变幻。震惊,怀疑,懊恼,一股脑地全涌现了出来。
"大人您这是何意?"胡坤颤声道。
阮秋色上前为他解释了一番这幅画为何就是赝品,胡坤听罢,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两手掩面,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良久,他才低声道:"钦差大人这么晚过来,不会只是为了提醒下官,这画被人掉了包吧?"
"本官没有这样闲。"卫珩轻笑了一声,"只是今日调查了那几个疯病人家里,发现他们都在近期家道中落,还有一笔巨大的开销,不禁联想起了胡大人拮据的处境。"
胡坤闻言,默默握紧了拳头,敛住了面上的神色道:"那几人家里缺钱,本官家里也缺钱,这不过是个巧合,又能说明什么?"
"原本是不能说明什么,"卫珩似是认可地点了点头,"可再想想您对这案子过分的关注,冒着污蔑上官的风险也要越俎代庖地递上密折,您缺钱这件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胡坤静默了片刻,才硬着声音道:"若真是疫症,自然是兹事体大,下官忧心国稷,有何不可?"
"胡大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卫珩轻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本官便直说了,你先前向本官汇报此案时,说染病的有七、八人,而报上来的册子写明了是七人。本官只当你口中的‘七、八’是个虚数,现在想来,应该是你一时顺嘴。"
胡坤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下官……听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见他执意抵抗到底,卫珩轻叹了口气道:"你满心顾虑,隐瞒案情,本官可以理解;你动用五百里加急的密折将这件事捅到陛下面前,算得上以权谋私,本官也可以劝陛下免你的罪。你怎么还不明白,眼下除了本官,没人能帮你?"
他这一番话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胡坤,他想隐瞒的事,自己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胡坤额角冷汗涔涔,面上终于现出些动容之色,似是陷入了左右摇摆的境地,内心挣扎了起来。
卫珩观察着他的脸色,看到他神情越发焦灼犹豫,索性添上了最后一把柴火:"说吧,你那个发了疯病的儿子,究竟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