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王爷,属下赶到时,那姓秦的仆妇一家,没有活口。”
夜半时分,大理寺的议事厅里灯火通明。卫珩听了暗卫的回话,面无表情地问道:“死因为何?”
“死者七窍出血,像是中毒。”
这姓秦的仆妇,便是云芍口中,告诉她那贺兰公子最喜吃杏仁酥的人。她多年前曾做过贺兰府的厨娘,后来不知怎么被赶了出来,也再难进入别的世家府第,便一直在莳花阁里做帮厨。
云芍知道了这一层关系,便主动去打听那贺兰公子的口味,对秦妇所说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卫珩点了点头,对着时青沉声道:“带阮秋色过来。”
“又要我去画尸体?”阮秋色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王爷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方才都与云芍解衣睡下了,听见时青在门外叫她,才匆匆换上衣服出来,却不料卫珩竟然大半夜地让她去做这样的差事。
“凶手杀人也不看时辰,”卫珩淡然回应,“案情紧急,你跟着言凌,速去速回。”
言凌就是方才去秦宅查探回禀的暗卫。
阮秋色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眼前这人不光在车里那样羞辱她,大半夜的还这样随意使唤她,真当她是个软和的面团,可以随意揉捏吗?
“既然案情紧急,王爷何不亲赴现场查探?”
卫珩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咄咄逼人地追问,目光有片刻的失神。但他迅速地敛住了眸中的神色,语气变得有几分不容置喙:“本王没空。”
“呵,”阮秋色冷笑一声,“深更半夜,不知王爷有什么好忙?”
卫珩的目光平静无波:“睡觉。”
阮秋色真想咆哮他一脸:那我就不要睡觉吗!
就听见卫珩凉凉地说了一声:“阮画师不想帮朋友洗脱罪名了?”
这一句话戳中了阮秋色的软肋。她是为了云芍的事才来寻他,当然巴不得案子早点解决,好离此人越远越好。
心里纵然有天大的怒火,她也不得不咬牙切齿地应声:“我这就去。”
阮秋色刚出门,卫珩就对侍立在旁的时青皱起了眉头:“她这又是怎么了?”
今晚刚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方才却又和那日一样,像个夹枪带棒的炮仗。
那股熟悉的不适感如鲠在喉,卫珩觉得十分不痛快。
时青的面上浮起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一个时辰前,他随行在马车边,也听到了车里的对话。此刻面对一脸茫然的自家王爷,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姓秦的仆妇,名唤秦桂枝,家住通济坊杨花巷北。
阮秋色远远地看到那户人家窗户映出灯影,暖黄色,若不是知道里面死了一家人,她也许还会觉得有几分温馨。
此时已近子夜,屋里亮灯,却是一片死寂,才更让人觉得阴森。
一阵夜风刮过,阮秋色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她站在屋门口踌躇片刻,直到言凌上前推开了房门,对着她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她才缓缓走进了屋内。
这屋子的结构很是简单,一间不甚宽敞的小厅带着两间卧房,厅里正中间就是一张饭桌,桌上摆着四五叠菜,有肉有蔬,还有一盆丸子汤。
汤已经冷透了,面上浮着一层半凝固的油脂。
地上蜷缩着三具尸首,一男一女,并一个十多岁的男童。他们的手紧紧捂住了肚子,惨白的脸上,神情狰狞痛苦,眼耳口鼻都往外渗着一点血迹。
阮秋色闭了闭眼,有些不忍心看。这几具尸首并不像那悬尸杀人案一般形容可怖,只是晚上还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吃饭的一家人,现在冷冰冰地窝在地上,实在让人觉得可惜。
“阮画师,王爷还等着您回去回话,我们快些吧。”
言凌在她身后催促了一声,阮秋色点点头,先是仔细观察了几具尸体,又在这屋子的角角落落细细查看了一番,这一来二去就花了半个多时辰。
卫珩吩咐她前来现场,不止是要记下尸体的样子,案发现场的一应细节也都要记在心里,方便他查问。
这堂屋后边带着一个厨房,此刻里面还亮着灯。阮秋色进去一看,晚上做过饭的器物们都还没收拾,锅里的汤也还有一半没盛出来。
阮秋色的目光定在厨房角落的橱柜上,将这里检查完,就可以回去交差。
她伸手拉开柜门,正对上一双溢满恐惧的眼睛。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