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做好了准备,当事情真的发生那一刻,江忆还是忍不住把手里的文抄砸到了桌面上。
就在样刊被偷的第三天,一款名叫《风尚长亭》的文抄悄然发行,占据了书摊子半壁江山,再次引发了百姓讨论的热潮。就连宋庾都蒙了,亲自过来问《长亭新风尚》是不是改名了。
改个屁,没看到发行方的署名是“惊语书肆”么。
那个时代还没有活字印刷术,刻字模复杂得很,慢得很。而当江忆为敌人的高效率惊讶时,也意识到,每一个板块的稿子其实早被人逐一拓走,最后偷样刊不过是为了排版方便。
就像一只毒蛇,慢慢注毒液蚕食着你,然后张开巨口,一口吞下。
江忆揉了揉眉心,回头转向魏辙。
昨天早上魏辙就来报道过一次,为了谁不言而喻,可惜一梦在家没过来,只能赶了两个时辰原路返回。今早又来了,鞋子被露水打的半湿,正并着脚没魂儿一样应和着江忆。
江忆道:“魏先生,劳烦你像商量好的那样帮我递个消息,这个恩情……”
“嗯。”
说不下去了,他根本没注意听。
江忆叹了一口气,看一梦的态度是要躲到底,魏辙一个书呆子又做不出上家里堵人这种事,能堵到“单位”来都是莫大勇气。
她也不想掺和,感情这种事,只能让当事人自己解决。
缓了一会魏辙才出去办事,心里憋着一股气,找到惊语书肆就是一顿连讥带讽。书肆老板心里虚,也不敢对魏辙不尊敬,硬着头皮道歉,倒是被他劝退一大波顾客。
不过江忆高估了古代的信息传播速度,魏辙走后,去买《风尚长亭》的人仍没见少。又不是现代,发个微博全国人民都能知道你被侵权了。
于是不得不承认,这次真有点栽了。
除了等消息完全传开外,江忆也在思索能不能找到其他补救措施。她一直知道,版权这种东西就是这样,谁先发谁有理。
何况她还没有证据证明那些是自己先做出来的,不像现在,文档之类的能留下时间痕迹。
想了一阵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江忆深吸口气,整理一下仪容,眯了眯眼,眸子暗了下来。
既然没什么头绪,不如先把内鬼抓出来吧。
她转出屏风,外面一副愁云惨淡的气氛。为了陪她,一梦竹寒都来了,现在已过下工时辰,王卿和孙奉书也没走。
正好整整齐齐。
这几个人里,江忆最怀疑的就是王卿,因为竹寒一梦是自己人,孙奉书也是个文人风骨,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性子,不像王卿心眼那么多。
江忆清了清嗓子,拉了把椅子过去坐下。众人见她有话要说,都靠了过来。
双手十指交叉置于桌上,江忆声音低沉:“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咱们付出无数心血做出来的文抄被剽窃了,今早正式发行。”
江忆拿出早上买的《风尚长亭》,从桌子上滑到对面,“就是它。”
几人翻了翻,当看到一个字都没变的内容时,王卿脸皱成一团,骂了一句“他娘的!”
“事已至此,骂人起不到任何作用。”江忆因为心里早有判定,说话噎了王卿一把,“现在更重要的是补救。”
听到她的话,王卿表情更不好了,但什么都没说。孙奉书把手里文抄掐成一团皱巴巴的纸,握着道:“不先把偷稿子的贼找出来吗?”
江忆摇头,“不,先把问题解决了再说,我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咱们加急再做一份,要从创意和质量上都超过《风尚长亭》,把属于咱们的市场份额抢回来。”
孙奉书疑惑:“什么是市场份额?”
“……”江忆说不出这个名词具体的意思,只能用通俗话把上面那句解释一遍,“就是咱们做的更好,两相比较,读者就会优先选择咱们的文抄。”
“哦。”
“所以今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有得忙了。跟家里人交代一声,可能连续几天都要留下来加班。”
这次没有怨声载道,这是必经之路。
说完话,江忆摆手示意大家可以走人,众人纷纷起身收拾东西,准备赶紧回家睡觉。
王卿发现江忆一直没动,作势推门的手停了下来,“您不走?”
江忆听出他称呼的变化,心里冷哼一声,做出无奈的表情,“想出来几个好点子,我先略微整理一下再走。”
王卿点点头,说了句“注意安全”,和孙奉书一起走了。一梦竹寒要留下来陪江忆,被江忆撵回了家。
等屋里就剩她一人,江忆插上门栓,还真的有模有样的设计起来。直到打更的梆子声传遍街道,她才搁下纸笔打了个哈欠。
然后拿起手中纸页扫了一遍,满意地抻了个懒腰,系上披风回家。
好像是太急了,她忘了锁门。
江忆装作迷迷糊糊的往前走,心里暗暗盘算着。其实她是故意自己留下来,也是故意没锁门的。
这是在钓鱼,钓那条内鬼鱼,而她刚整理出的“好点子”,就是饵料。
今天被魏辙闹了一通,消息传开后,下次印刷时不得不掐掉人物专访那一栏。到时失去了很重要的一部分,老板势必要想办法填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