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五更的时辰是夜里最黑最冷的时候,一个小内监挑着灯笼从前面引路,两边是高高的宫墙,脚下是冰冷的石板,四周虽然有灯,但风一吹,火影摇摇,忽明忽暗,越发让人心底生寒。张俞颖跟在后面一步一步的走,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觉得自己像是走在通往黄泉的路上。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后背一阵阵发寒。
有一些念头一旦产生就会迅速膨胀。
张俞颖此时就是这样。她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挪不动脚,然后一个不小心被青石板缝隙绊倒。惊呼一声坐在了地上。
小内监听见身后一声惊呼,忙回头看时,见张昭仪的纤纤素手已经擦破了皮。于是忙转身回来搀扶她,并急切地询问“昭仪娘子,您怎么了”
张俞颖瞬间回神,忍着委屈地眼泪说“不小心被绊倒了。劳烦你扶了我一把。”
小内监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张俞颖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借力站了起来。左脚一落地又是钻心的疼,忍不住又痛呼了一声。
“小心。”小内监一时慌张忘了规矩,伸手揽住了张俞颖的腰。
一时之间,两个人愣在了原地,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
小内监是吓的,张俞颖则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给感动了。
“呔谁在那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长街一头传来。把小内监和张俞颖吓得一哆嗦,回转了神思。
“是我”小太监慌张地回了一句,一看见张俞颖又大了胆子驳了一句“昭仪娘子在此你莫要呼来喝去的吓坏了贵人”
“放你娘的屁这五更天里,贵人如何会在这里”那老内监一边骂着脏话一边走了过来。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张俞颖已经从悲愤之中缓过神来,胸口中燃气熊熊怒火。待那老内监走得近了,方冷笑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张张昭仪”老内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一时不堪相信眼前所见。
“还不错,还知道我是谁。”张俞颖扭头对扶着自己的小内监说“去,替我打这个没规矩的狗东西。”
“昭仪娘子”小内监一时有些胆怯,不敢上前动手。
张俞颖不悦地扫了小内监一眼,冷声问“怎么,我好歹也是天子的昭仪。还打不得这狗东西吗”
“是。”小内监答应了一声,把袖子撩起来,上前照着老内监的脸上抽了一记耳光。
“再打”张俞颖的火气上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压下去。
“是。”小内监扬手又是一记耳光。
“接着打我不说停,你就不许停手。”张俞颖咬牙说。
小内监应了一声,甩开膀子“啪啪啪”连着抽了老内监十几个耳光后大口的喘息着。
老内监满嘴是血,跪在地上连声求饶“老奴有眼无珠,求昭仪饶命”
“罢了。”张俞颖心头的恶气算是出了几分,一挥手说“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了,你自己去内廷司说明白罪过吧。”
小内监的手掌已经酥麻得没了知觉,但此时他也不敢多说多劝,忙搀扶着张俞颖缓缓地走了。
这一路上张俞颖一瘸一拐地往仪凤阁走着,脸上冷冰冰地不说话,心思却是转了又转,整件事情在眼前过了好几遍,总觉得就这样把个老太监打一顿有份,暗暗地后悔这事儿办的有些毛躁了。
“昭仪娘子,仪凤阁到了。”小内监轻声提醒道。
张俞颖却不急着叫门,只侧身看着小内监说“这次的事情真是有劳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奴姓凌,是三岁上被内廷司的陈先生从难民堆儿里捡来的,并没有正经地名字。他们都叫我小凌子。”
“生而为人,总要有个名字。不如你就叫凌风吧。”张俞颖说着,伸手按了按小内监的肩膀。
这小内监只有十五六岁,正是懵懂的年纪,忽然被张俞颖这般对待,一颗心顿时飘了起来。
张俞颖看着小内监愣愣的样子,微微勾了勾唇角,说“凌风,叫门吧。”
天亮之后,张昭仪在长街上的所作所为便被人分别告知到了未央宫和凝萃宫以及赵祯的乾元殿。
赵祯听了之后没做任何反应。
王樱则立刻往未央宫来讨忘忧的主意。忘忧听了这些事之后淡淡的笑了笑,吩咐来回话的人“那个老内监既然不堪用了,就让内廷司罚过之后送出去吧。你再叫人传太医去仪凤阁为张昭仪好好地看看脚,这年轻轻的可别落下什么毛病。”
旁边的王樱看姜兰答应着下去,方小声问“娘娘,您可听说张俞颖给陛下跟前的小凌子赐名凌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