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瞅他一眼, 心道这人小心思别提。带着翠儿上来,不就是想让老人家看在翠儿的份上, 过去玩玩么
果然, 林觅哪能拒绝早就说好的事, 因此便道“成,择日不如撞日,那便去玩一天。”正好现在这个时候,过去玩两天也没多大事儿。
雍正果然欣喜, 翠儿也高兴极了, 道“真的么太好了走吧, 奶, 明天这个时候, 送奶回家。赵叔叔,你也一道去。”
赵佶笑着谢了。他不去也不成啊, 他的体质是必须要跟着老人家走的。
林觅笑道“我先下,与家里人说一声儿。”
雍正和翠儿忙应了。二人先出了空间,然后慢慢等。
林觅起了来,去找高氏, 高氏与胡氏在厨房里理菜呢, 勤快的不得了, 林觅道“我要去老亲家走一走, 等回来你们两个跟老大说一声儿。”
胡氏与高氏起了身,道“娘,要不我们陪你去”
“不了, 不远,就是一个老亲,”林觅道。
“老亲”胡氏与高氏有点不解,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个老亲,现在与胡家不走动了,还能有什么老亲啊
“就是老四家,去一天就回来,你们不知道,老大知道,你们与他一说,他就知道了。”林觅道。
二人晕乎乎的应了,心中寻思着也许是不怎么走动的老亲,李延亭是大儿子,也许早些年知道也未必。因此便道“娘,真的不用陪你去”
“不用,不远,又不是去深山老林的,”林觅道“照顾好果儿,再盯着点老二媳妇。延寿回来了,跟他说一声儿就行。叫他不用担心,也不用找我去,我还能丢了也就歇一天回来了。”
胡氏哦了一声,也没多想。
倒是高氏道“娘,这个时候,怎么想着要去找老亲”
林觅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道“这把年纪了,又是这个世道,万一哪天不中用了,心里也多点牵挂,老亲虽不常走动了,可是早些年,也是来往的,趁他们还没不中用,去看一眼,了了心愿。”
赵佶在一旁听了噗哧一笑,道“老人家真能胡诌,这编故事的能力够可以啊。”
林觅装没听见他的话。
她这么一说,高氏与胡氏还能说什么呀,还敢说什么呀
还能拦着她
高氏道“娘硬郎着呢,怎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娘必长命百岁的。既惦记着,便去瞅瞅也好。大哥回来,我和嫂子与他说声便是。大哥既知道,我们也就放心。”
“好,好”林觅应了,便回屋。高氏以为她真要出门呢,忙道“娘带点水和干粮,路远不远”
“不远不远,带这个干啥不用带。”林觅道。
高氏道“那去走亲,不要带点礼空着手不太好吧。”
这孩子细心,林觅还真没想到,便道“看看家里有啥,带点儿”
胡氏也反应过来了,道“对对对,要不是妹子提醒,我竟也忘了,空手去多失礼。”说罢和高氏一起翻找了找,找了一盒子糕点出来,熏鱼一盒,又弄了两瓶酒,杂七杂八的收拾了一大袋。
这一收拾,不就收拾的多了嘛,因此胡氏道“要不等老二回来,用牛车送一送吧。这么多的东西,可不好带。”
林觅哪能叫老二送,上前一提,轻松的不得了,道“这个容易,我身体还好着呢。你们别送,我自个儿去就成。”说罢脚步如飞,轻松的拎回屋去了。
二人乍舌,胡氏呆了一呆,对高氏道“娘还说什么怕大限,瞅这硬朗样,哪会有什么大限这身体,比我们都强嘞。”
高氏也哭笑不得,道“娘身体好是好事,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的眼神很柔和,起了身,叫果儿叫进来了,搁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娘不在,就怕她乱跑呢。虽说果儿懂事了吧,但是现在村里不太平,就怕不留神会出事。娘不在的时候,她好歹也盯着点儿,才放心。
叫进来了,也不叫她做事,只叫她坐到方桌那边去念书。
果儿哪坐得定,道“大伯娘,姑姑,奶去哪儿啊”
“去走亲了,明天就回。果儿晚上和大伯娘睡。”胡氏道。
“哦。”果儿想了一想,也没多搁心里,毕竟年纪还小。
胡氏起身去瞅了一眼,哪里还有胡老太的人影在,早出门去了。
她回头,担心的道“也不知道拎久了累不累,早知道少收拾点儿了。”
高氏也有点担心。
胡氏想了想,看果儿没注意这里,便小声的道“妹子,你说,这事有点怪吧,”
“哪里怪”高氏讶异了一下,道。
“娘几十年没走动过的老亲了,突然走动起来,这不怪吗”胡氏道“该不会是老相好吧”
高氏听了哭笑不得,道“嫂子想哪里去了,娘这个年纪了,这些年也懒得走动,更不怎么出门,年纪大了,是老人了,但还不许有几个知交好友的来往了”
“妹子说的也是。”胡氏讪讪的。但是这心就止不住的不由人不想歪,主要是娘说了半天,就是不说是谁,是哪个村的。这不就有点疑心上了吗
高氏都诧异她能想到这方面去,道“年纪大了,便是自个儿身子好,别的老人也有撑不住走了的,娘怕是担心了吧,与其说担心自个儿,不如说担心别人撑不住这年景”
胡氏听了伤感了一下,道“也是,娘原先在村子里也有些能说话的人,可是一个个都走了,心里难受也是有的。”便是连老伴都早走了。现在村子里的老人,多少比胡老太可年轻些的,便是想聊个天,都没个人说话。
想一想,确实是挺寂寞的。
二人便不多想了,不一会李延寿回来,先进了娘屋,发现人不在,便先回屋看王氏去了,这才到了大房厨房,原以为娘在厨房呢,发现也不在,一时倒愣住了,挠了挠头,道“娘呢咋不在家里”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娘能去哪。
“去走亲了,明天就回。”胡氏道。
“走亲咋不等我送去,”李延寿嘀咕道“娘还有啥亲可走啊”
胡氏道“大夫可找好了”
“找好了,说定了,哪天去请,他就跟车来。”李延寿道“婆娘这肚子太大,我心里没点底,便是请了大夫,心里也不踏实。”
胡氏道“你让她补的太过了。”
李延寿内疚起来,眼眶红了,现在大约也知道事情有点严重。
“补的太过,肚子又大,之前又总不动,不是我嫌她娇气,要想好生,还是要多动动,这样子,叫人瞧着心里也怕。”胡氏道。
李延寿不说话了,闷闷的样子,站了会,去喂牛了。
高氏道“二哥本就担心,嫂子就别说了。二哥这样怕是要晚上睡不着觉。”
胡氏骂了一声这两口子,又叹气道“我这也是为他预防一下,她这肚子,若是有个万一”都不敢想,老二会怎么样。
高氏闻言也拧了眉,心中忧虑,也怕有不祥。这一胎怕是不好生啊,若是难产,有个闪失的,二哥这样子,还不得疯了
晚上李延亭回来,胡氏说了娘去走亲的事,还嘀咕着都不知道娘有啥老亲呢。
李延亭愣了一下,道“老亲”
“说是老四家,”胡氏道“我都不知道是哪个老四家呢。”
李延亭愣了一下,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吃完了饭,回到娘的屋里,发了一会儿呆。屋里黑漆漆的。平常这里都是亮着灯,无论他回来多晚,娘都在等自己。如今连那个透明人都走了。
没有娘,就没有他的新生,他李延亭不过是个腿残废的废人。
然而他却很清楚的知道,娘与那个透明人,那些人,才是一路人,总有一天,娘会离开的
而他还没有机会报答娘,回报娘,孝敬娘,陪伴娘。
娘一直在付出,而儿子孙子的,都没有真正的好好孝敬过她。
尽管知道娘不是个普通的人,可是李延亭却还是心里愧疚。娘这把年纪了,还要为他,为大狗子,为家里所有人操心。
娘啊李延亭起了身,回屋睡了。
家里是没对娘怎么好,至少,不能绊住娘的脚,不能以家为名,不叫她去走走亲吧只要知道娘开心就成了。去看看老四那边也好,去看看翠儿也好。
不捆绑,不绑架亲情,这就算是他最大的孝顺了。
只是想是一回事,晚上李延亭还是有点辗转反侧。娘七十一了。还有多少年,怕是得走了呢。一想,又有点伤感。母子连心,总归是永远的牵挂。
而林觅拎了一大袋东西进空间,倒把苏培盛给惊的呆了,忙过来道“老人家咋拎这么重的东西我来,我来万一闪了腰,可咋整”
林觅听了便笑道“我闪腰,我这硬朗的身子骨,你还未必比得上我呢,你可别闪了腰。”
苏培盛都乐了,笑着拎过来道“我这身子骨,的确是不成了,也老了呢。”
林觅将东西从货架递给他后,也过来了,翠儿忙来拉住她的手,扶稳了,看表情有点激动,一个劲的傻笑。
雍正明眼可见着那赵佶也跟过来了,这透明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呐。
雍正笑着过来扶了林觅,林觅摆摆手道“不用扶,不用扶,真弄的我跟老太后似的,我还不习惯呢,我自个儿走,我老虽老,可没那么弱。”
说的众人都笑了。
林觅果然踱起步来,道“这就是老四你住的屋”
“是啊,”雍正笑道“在南边没辅张,所以略简陋了些,不及宫里的。”
“乖乖,这还叫简陋,”林觅笑道“我进这儿,就如那草窝里的鸡,进了金屋似的。”
雍正和翠儿哭笑不得,这形容的。
其实二人都了解林觅,林觅虽然经常说些自谦的话,但她内心坦荡,语气里既无卑怯也无谄媚。换句话说,她虽是玩笑,却不是个自惭形秽的人,她心里不自卑。从不因外物而影响自己。
这一点也深深影响到翠儿。所以翠儿来这世界以后,从未被这些所捆绑住。她也很淡然。
赵佶也瞅了瞅这屋子,的确简陋了些。不过他可不想评价这里如何,惹雍正不高兴儿,他且紧紧跟着小老太,当他的透明人呢。
苏培盛将袋子里东西拿出来看了看,道“万岁爷,这些好,奴才叫人收拾了,整点菜来,喝这个酒。”
雍正过来看了看,笑道“成。这熏鱼不错。一会儿烩上。”
苏培盛笑眯眯的应了,先拿着东西出去寻宫人做了。
雍正道“老人家,我和翠儿陪你去逛逛这园子。”
“好,好,好。”林觅笑着应了,道“扬州是好地方啊。”
翠儿一改矜持,反而变成了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叽叽喳喳的少女,扶着林觅就出屋了,道“奶,你看,那是壁画。”
正屋是不能直接对门的,所以古制是制一面壁,建廊,然后,上面有壁画。
江南这边的壁画,与敦煌之类的还不太一样。江南的更柔美,如水一样的温柔。而北方的壁画,更添一层辉煌和大气庄严。各有特色的美。
林觅欣赏了欣赏,道“线条极好,这雕塑师傅必是好的。”
“这原是扬州的一处园子,因我来,才征用了,来扬州这个把月里,就一直住这呢,”雍正笑道“园子里有百花齐放,老人家跟我去看看。”
“成,成。”林觅笑呵呵的,一径的穿过游廊往后园去了。
侍珠和王嬷嬷等一众人,都跟在身后,心里却是砰砰跳的震惊极了。
翠儿一改常态,见到花好看,就问林觅好不好看,见到鸟叫,就说好看,那个样子,仿佛世间所有美的事情都想让奶看一眼,让奶知道,与奶分享的快乐。
雍正看她如此开心,倒是极为难得,笑道“可惜弘昼和扶苏不在,这两个,去沿海喝风了,怕是吃苦。那边风还大着呢,也就江南这边春景极好,他们倒是错过了”
“你这还算有老来福,”林觅说话也很家常和熟稔,说话也不算避讳,身后跟的宫人都略有些惊愕。暗暗忖着这个老人家的来历。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的。
林觅穿着极普通,便是街边的老妪,也不过是此装扮了,放在人堆里,也瞅不见那种,可是看神态和语气,又十分不寻常。
雍正和翠儿都没叫老人家换衣服,二人觉得这才是老人家,她自个儿愿意,穿什么都好。而不是来了这。像打扮童子或娃娃一样的任人去打扮,像个闯入者,不自在。
雍正心里敬胡老太,而不是敬她穿的像什么,所以也只是平常的模样,完全不在乎旁人怎么想。
“是有老来福,以前哪有心思看这些花儿朵儿,蝶儿鸟儿的”雍正笑道“便是有心思,也是心里坠着事儿,与现在,完全不同。”
现在的他,是完全放松的。
林觅看了看翠儿,去扑蝶了,活泼的少女。
“你将翠儿养的很好,从骨子里的自信,不自卑,”林觅笑着摘了朵儿,嗅了嗅,道“我就怕她这相貌,呆在农家,反倒添了自卑,不敢出门了。倒是现在极好。”
“她自信,也是因为是老人家的孙女,不是因为我。”雍正笑道“我只是一个稳定的环境,哪里敢居功的。”
“你啊你”林觅笑道“说话就是这么妥贴。”
“老人家,我帮你别头发上,”雍正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便主动接过了花,笑道。
“成,我也体会体会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七老八十了,也体会一把戴花的感觉。”林觅笑呵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