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砂说:“那你没听过胳膊肘往外拐也许金莉就想借我们削弱蓝雪峰实力,等双方力量变弱,她再坐收渔翁之利,除了蓝雪峰,收了咱们,岂不是一石二鸟。”
游征反击:“余瑛凭什么要花费两倍的人力,去追杀两个脑袋加起来只值一辆mini的人据我所知,道上能像金莉和蓝雪峰这等身手的人不超过十个。我还是认为,金莉在蓝雪峰的身份上没撒谎,毕竟敌手暴露得越多,对自己越有利。而关于自己身份,她用假东西忽悠我们。”
甘砂盯着他,时间越久,对他逻辑考验得越深。他大概不晓得,甘砂只是在权衡该不该告诉他自己的发现。
得有十秒后,甘砂忽然嗯出一个音节。
游征没想自己推测那么轻易被肯定,诧异道:“嗯什么嗯”
甘砂抿抿唇,上身稍向前倾,吐露秘密的典型姿势。
“蓝雪峰是不是给余瑛卖命我不敢肯定,但金莉肯定不是。”
“哦”游征听出玄机。
“齐烨。”甘砂试探他反应,“应该是他。”
“……”游征像没听过这个名字,茫然片刻,旋即拐杖底端重重敲击地面,冷硬的瓷砖将之弹起挺高一段。
“你要信我,就别问我从哪得知。为了我们之间短暂的和平,我选择闭嘴。”
游征无力笑笑,“好,我信你。”
“真的”
“嗯。”
像是某个零件坏了,两个爱斗嘴的人骤然寡言起来,气氛怪异,沉闷。联结他们的不止金店被劫的余瑛,应该还有另一个人,在他们初见之时冥冥之中把他和她牢牢拴一块。她没问过他为什么出现在齐家,他也没问过她和齐烨关系。甘砂和游征约好了似的,都把“红厂”当做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平白无故的掩饰必定有所蹊跷,齐烨成了秘密口袋的另一个扎口,解开这层关系,也许很多疑团就能迎刃而解。但现在不是时候,所有状态都不合适,不管是他们,还是环境。
甘砂站起身,给他留点梳理的时间,“先睡了,明天还得琢磨一下怎么处理金莉,也不能一直囚禁,现在警方在找你,一旦有人再使上点手脚,直接点名道姓指认你,再多背一条 ‘绑架罪’可不太好。”
游征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等人走到门口,也站起来说:“浴缸消毒过,需要的话自便。”
甘砂扶着门框,点点头,“谢了。”
她等到他,两人并肩沉默地穿过大厅,一个往左,一个向右,分别进了卧室和出了门。
甘砂问:“喂蚊子”
“我找阿尔法玩会。”
孩子气的回答让甘砂莞尔,不合时宜的笑容让游征微微一愣,像忽然被人把泥淖里拔起一点,脑袋得到喘息机会。他掩饰道:“别睡着在里面。”
甘砂已经走到敞开的卧室门口,游征不知道在想什么,伫立在门框里不进不退。她在关上门前喂了一声。
游征回首,甘砂只探出个脑袋和一边肩头,还是那条裙子,一字肩让她肩膀赤裸,乍一眼望去竟像没穿衣服。邪念让他不禁老脸一红,语气生硬起来,“干什么”
“半小时我没出来你叫我一声吧,我怕我睡着了影响你休息。”
“……”游征不耐烦地离开。
“这人……”
院子摆了把藤椅,游征坐上去,吹了声口哨,阿尔法还没跑到跟前,烦人精先出来了。
“又干什么”
甘砂对他的火气莫名其妙,大步走向面包车那边。
“拿衣服。”
虽然“十里鸭场”是他们的营地,但“百亩仓库”被毁后,她的财产只剩下这辆二手长安之星,她的重要东西都在上面,严格意义声讲,这才是她自己的营地。
甘砂的背包在副驾座上,游征扭头过去,人已经猫进大半,裙摆给弯腰的姿势提上去一些,光溜溜的大腿笔直地裙摆里延伸而出,膝盖微曲,两脚稍微分开。
游征只看清她的动作,马上转开眼,脑海只留下黑白两种矛盾的颜色和模糊的身姿。
甘砂返回时,游征不知从哪儿拨出一个球,一脚踢开逗阿尔法去捡。阿尔法再叼回来,两脚兽已经不理它了。
游征叫停她,“你是不是还得再谢谢我。”
甘砂知道他所指何事,走过去诚恳道:“谢谢你,要不是你冒险赶来,今晚被绑在别人家柱子上的人就是我了。”
“就这么谢”
“……”
甘砂思虑片刻,再走近一步,左右四顾,似乎有点别扭地说:“那你、闭上眼睛。”
“哟。”游征不怀好意地笑。
“闭上啊。”她催促。
游征勉为其难闭上。
“不许偷看啊。”
“罗里吧嗦。”
眼前漆黑一片,只有耳边虫鸣不止。
倏然间,女人香软的呼吸呵到他脸上,应该是她弯下了腰,游征睫毛被惊扰似的颤了颤。
下一刻,脑门给人轻轻弹了下,半是薄恼半是温柔的声音说道:“以后不许你为我冒险。”
游征捂着脑门睁开眼,人已经逃之夭夭。
“臭――”本想骂臭丫头,可丫头这词显得太过可爱,不适合甘砂。脑袋被弹坏了似的,平时思维活络的一个人,好久才笑着憋出一句:女魔头。
空空院落,静谧黑夜,一人一犬,显得有些无聊。
卧室是普通而整洁的风格,入门左手边设了一个迷你阅读角,摆放书架和一条双人沙发。右边床铺甘砂没仔细打量,左手揽着衣服进了浴室。
浴缸很宽敞,底下架子摆了好些瓶瓶罐罐,甘砂懒得捣鼓复杂的,注满温水高举右手躺进去,胳膊搭在边沿。
大半身体被温水妥帖地浸泡,像情人的拥抱那般舒服。疲累消失大半,甘砂毛巾垫在脖颈后,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起先琢磨着今晚游征对齐烨的反应,几分真实几分掩饰;接着想到明天得让图图帮忙洗个头,自己操作不易;然后又想到现在的姿势有点像《马拉之死》,可怎么也想不起刺客身份……
……
笃笃笃。
敲门声将她唤醒,甘砂惊醒幅度过大,险些滑进水里面。
“喂,到点了,淹死了没”
水已经全凉了,甘砂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泡水那边手指已经发皱。
“穿衣服就来。”
她给浴缸放掉水,尽自己最大速度忍着伤痛套上衣服。
提着换下衣服的袋子出来时,卧室空无一人,房门敞开,游征不知又去了哪,只有屋后芭蕉叶沙沙低语。
甘砂正想离开,一段熟悉又陌生的铃声响起,熟悉那是游征的车里放过的《粉红色的回忆》,陌生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是自己新设的铃声。
她从袋子里掏出手机,纯音乐的铃声还在轻快地闹不停,像把人摇回上一辈那个时代的舞厅,屏幕显示的号码让她愣神,甘砂没有立刻去接,直到对方挂掉。
房间恢复寂静,铃音似乎犹在耳边。
像美人袅袅娜娜的舞姿,如夏日飘逸轻扬的裙摆。
也挥不掉心头陡生的不祥。
倏然间,后颈被一只温润的大手轻轻钳制,属于男性的吐息和声音迫近耳边――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永远不要把后背留给敌人。”
手从右边来,甘砂反射性左手反抓对方手腕,以后腰为支点,把人轻而易举拖拽、撂翻到沙发上,跪坐大腿压制不让其起身,然后单手掐喉。即便单手,动作也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当然一气呵成了,因为对方压根不反抗。
游征慢慢举起双手,又作出投降的姿势,人也让她压着,不做任何反击。
甘砂呼吸急促,心脏怦怦跳,不知是因为使劲过猛的反应,还是其他。在她稍微松手的那一刻,游征明显咽了口口水,喉结在她掌心滚动,感觉非常微妙,好像游征使坏让她摸他口袋里的一颗核桃,等她探手进去时,发现是他的拳头,属于他身体的一部分,也间接等同触抚了这个人。
甘砂过电似的从他身上跳开,拎起衣服袋子匆匆跑掉。
游征没有起来,就着头枕沙发扶手的歪斜姿势,望着空白的天花板,浮现痴笑。
然而笑容才刚起了个头,健肢那边胫骨剧痛传来,游征嚎叫弹起,手肘支着沙发,发现甘砂不知几时又跑回来。
游征一看是她,笑容又刹不住车,更是激怒了甘砂。她又补了两脚,游征只摸了一把,才不会赔那么多,小腿左躲右闪,完美避开。
“你他妈有病,你再敢偷袭把你狗腿都打断!”
甘砂恶狠狠丢下一句,横竖此仇已报的气势,头也不回地爽快离开。
甘砂又气又乐,倚在楼梯转角的墙壁上,其实还再回头,再踹他两脚。其实心里明白,并非想揍他,而是想看他打闹时的笑脸。这个男人虽然心思深不可测,讲话真假不分,但他笑起来时,是真心实意的,那股自然的少年气如春雨后竹叶上的露水,夏夜灌木丛里的萤火虫,每一瞬都是弥足珍贵的惊艳。
甘砂后脑轻轻撞着墙壁,让自己冷静。
但久久没起效果,直到手机进了一条密文消息,翻译过来后,整个人恢复了警惕与沉着――
你妈有新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