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有唠家常了, 难得和耶娘说话,羲和更觉得有一肚子话说。心里知道为母慈爱是不可能打断她的话,羲和更是随口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指着墓上的草与虫都是好半天话。
又对着墓算了算, 风水比以前更好了。
羲和欣慰不已,“看来您老人家被养的很水灵啊!”
有蚂蚱从跟前跳过, 一点都不和她生疏害怕。羲和将它捧在手心上,“不过水土湿润,回头还是给您折点新衣裳穿吧。有你喜欢的抹胸超短裙,还有如今流行的, 你别嫌这些不舒服, 那可是如今贵族人士才能穿的。”
羲和想, 她家耶娘至少也要帝后皇服加身才可以。
闲聊, 吃肉,喝酒。
可说是人生中最为享受的时刻,哪怕只有吉量吃饱喝足在旁闭目养神,仅仅风中摇摆沙沙作响的林木作伴。待到酒后饭饱, 基于屋舍无人居住多年,羲和干脆就在墓前睡下。
以天为被, 以地为床。
有兽类习惯了此地无人,夜里时时传来了动静声。羲和抓着就近的石头丢出去,随着一声闷响又归于平静。如此几次之后,羲和在朦胧睡意中扫过屋后一眼。
早已没了吉量的身影。
待日头升起,普光万丈落在遮天林木上。羲和睁开眼时, 已经差不多晌午时分。就在地上打了个滚,将睡梦中灭掉的火堆又点了起来,捡着夜里的收获收拾收拾又是一顿正餐。
眼看着吉量还不回来,羲和干脆带着钱徒步下山去。
她走的是山间小道,还特意埋下一些陷阱,直到半山处才豁然开朗一片墓地。山民日子过得平淡拮据,只要吃饱穿暖便无所求。有些日子好的多是靠山吃山,也有聪慧的从中寻得商机,并成功的赚得浅薄身家搬去城镇去,但不代表山下没有自家老人还在吃苦。总而言之一代接一代,山间养着生人又埋着死人。
与之前不同,羲和围着打转几圈,竟有些茫然。
她知道那两座荒墓在何处,可惜挤挤挨挨一座挨一座,又随日月星辰的起落落成平地。于是,一座之上又一座。
当年那个供她入眠的荒墓不见,那个小姑娘的墓也随之淹没在下方。
怪不得后人总是挖着挖着,就出现了旧年古墓。
羲和叹笑,好在这里山上山下毕竟是分明两地,没有走兽打扰也能让他们安稳入眠。又走了两弯路口,遇见了背着担子上山的村民,想来是从未见过她的身影不免多看两眼。羲和只来得及点头,便见他又本分的低下头。
两人擦身而过。
之后又是几人,直到山脚下又有人借着种下果树和小片菜土。有年青男女一同带着农具忙碌,更有妇人们在门前扫清空处晒菜。如今日头好,晒一顿日子才腌了收着,等到过年的时候放在炖肉里极香,就连后面半年也能吃到自家菜。
腌菜也有几种做法,有不晒的,也有晒多久之分。
山下的村落比印象中愈发宽阔了,不再像是一处角落那般穷困。羲和不可避免的穿过村落,她看着有个女子在自家篱笆前晾晒青菜,走近了更能看出她的眉目清秀与年轻。但她梳着妇人髻,分明已经出嫁做妇人了。
小妇人察觉的回看,面上怔了怔有些发红,“你,你不是村里人”
羲和摇头,“以前住过一段日子。”
小妇人恍然,“我才嫁来不久,怪不得不识得。”
“你做的酸菜是哪里的和他们做的好像有点不一样”青青嫩嫩的菜叶上,似是裹撒了一片自制的香料,她大概能闻出一些来,但还是很有心情的问上一问。
穷苦人家一点做菜的法子都不算什么,小妇人自然也没有保留的说了,还道这是她们乡中家家都会的手艺。羲和听着点头又夸了她两句,便得知她自家姓周,嫁的丈夫姓宋。言词中此村似是远近几百里名声不错的村子,丈夫家中有三子最幼。因为几代下来人口庞大,祖屋装不下的缘故,在她成亲后的一个月就和平分家了。
小妇人还指了旁边关着的门户,便是她丈夫的二哥。说是脑子聪慧,小两口一同去镇里去买卖去了。
至于她家丈夫,听闻当年学了几个字又会算术,也在城中做一家衣铺的算账先生。这是很有门面的事情,再过几年小妇人甚至可以跟着丈夫去城里住下。因而她说的是,神情是自得的。
再看院子里洒扫干净,后院里似乎划了一小块空地种菜。衣裳晾在一旁早就干了,不远处还有一小片竹栏围着的鸡。
小妇人年轻却勤快,再加上那个宋姓,羲和记得姬离春当初娇羞面容说她家两人姓宋,是个小木匠。
不一定是他,但总有些缘分。
如此萍水相逢,更是一种缘分。
又聊了几句,小妇人的菜早就晒干了准备要绣衣裳。羲和没有和她再聊,背着手又离去。直到村口前,她回首望向那后来刻的村牌。</p>
<strong></strong> 骊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