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思苦想中……
“呵。”
她听到声极轻的笑, 像是嘲讽, 又像是被取悦到的单纯高兴。崔衍上前将她从地上抱起来, 宁安被吓到,抬手推他:“放开我!”
那点捶打彷如棉花,崔衍全然不理, 面不改色把她放到床上,眼看宁安就要往里躲, 一把握住她脚踝。掀开裙腿, 正色道:“别动, 仔细肿起来,路都走不了。”
宁安一怔,才发现他竟是在给自己看脚。
崔衍提了她裙角, 除下绣鞋,目光落在她那双盈盈一握的脚丫上。这样细白柔嫩的小脚, 上头却有一个奇怪的胎记, 小小的, 半弧形,好似是被人咬了一圈牙印。宁安看到那胎记, 心头也是禁不住又一颤。
这胎记的位置和上一世,连沉咬在她脚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早先她发现时也吃了一惊, 如果不是生在方安身上,她简直要怀疑这是她从上一世带来的痕迹。崔衍也有些好奇这古怪胎记,伸手摸了下, 问:“安安这双脚上辈子定是被什么人咬过,说不定,是你中意的情郎,爱你至深,恨不能吞你入腹呢。”
爱她至深……
那个总是像狗狗一样让她揉脑袋,守在她身边,舍不得让她有一丝委屈的人吗
崔衍抬头,蓦地一愣。面前的女子愁眉深锁,目光忧戚,神思应是早已去往天外,想着不知何人。他眼眸暗下,起身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你做什么!”宁安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惊怒的瞪着他。
崔衍挖了药膏在她脚腕上搓揉,笑容隐含威胁意味,调笑一声:“果然很甜。”
宁安被他弄得面红耳赤,先前那抹对往昔的追忆怀念早已不翼而飞,只缩回脚来,说什么也不让他弄了。崔衍也不在意,用帕子擦净手指上的药膏,道:“放心,我还有事,没空……”瞧她一眼,似笑非笑,“没空欺负你。”
他取了架上的披风披上,好似真的要出门。宁安不放心,跻拉着鞋子跟在他后头走到门边偷看,屋外,崔琮就守在廊上,手里正托着个雕花刻月的精美木盒。
见崔衍走出去,崔琮便将东西双手奉上,余光瞧见躲在门后的宁安,他眼眸一动,忽然道:“这礼物侯爷花了这么多心思,高姑娘看了一定会很感动,很喜欢!”
这一声太大声,太故意,简直就像是刻意说给宁安听的。崔衍察觉到躲在后头的宁安,却没说什么,只笑着眄了崔琮一眼,取过木盒,走出院子。
宁安靠在门扉边,一时有些愣愣的。原来他这么急匆匆从宫里回来,换了衣服就马不停蹄出门,只是为了去给高瑜送上份礼物。
旁边的丫鬟目睹刚才一幕,也是无奈,心道这方安姑娘不识抬举太久,也该给她敲打一下,让她知道侯爷不是非她不可了。虽这么说,可如今看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挺可怜的。
宁安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同情,心里头只有高瑜这个名字在游荡。
这一年时间过得太潇洒,她还真把这个原著女主角给忘了。算算时间,原著里崔衍正是在又一次立下军功后,威胁张寻献上未婚妻。那时崔衍功高盖主,权势滔天,张寻别无他法,只能把人送过去。
这么说起来,高瑜很快就会被送来侯府了而送来侯府要不了多久,正牌女主角,也就是那个穿越女,就会代替高瑜,俘获崔衍的心。那崔衍,很快就要从一个六亲不认的大奸臣,变成一个多愁善感,为爱赴汤蹈火的恋爱脑……
宁安打个冷颤,没法想象变成恋爱脑的崔衍是什么模样。
说好冷眼旁观看崔衍和张寻自己斗,可真到了这一刻,她却开始纠结。难道真的要放弃这个世界,让脱离系统变得遥遥无期
就为了崔衍这么个变态
那她也太亏了!
思考良久,宁安还是决定试一试。虽然崔衍是个变态,但她不能和他一样没有良心,恩将仇报!她就当做回好人罢!
她回房给张寻写了张纸条,将自己如今的处境描述得生不如死,劝他千万别让高瑜重蹈覆辙,务必保护好高瑜。
写完后,她又到厨房转了圈,找到一年前给她送纸条的那个丫鬟,这人竟也真的没暴露身份,还在厨房安分守己呆着。将纸条交给对方,宁安回房,只祈祷张寻这次能拼死保护女主,千万别向崔衍屈服,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过来……
……
夜深,宁安睡得香甜。
忽然床沿一塌,她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床边坐着个人。
她刚想惊呼,可话未到喉头,便反应过来。能深夜来她房里的人,除了崔衍还能是谁。
见她不叫,甚至还不慌不忙,一派淡定,崔衍笑了,顺手点亮床边的灯,望着她道:“是我吵醒你了”
宁安不知他盯着自己瞧了多久,心里有些毛毛的,问:“侯爷怎么……深夜来此”
崔衍道:“刚从宫里回来,想安安得紧。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似轻描淡写不经意的一句,宁安却是心头一跳,疑心他知道了什么。硬着头皮道:“没做什么……侯爷走后,看了会儿书,就吃饭睡觉……”
崔衍“嗯”了一声,伸手缓缓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两枚细窄又精巧的银手镯。他把手镯套到她腕上,道:“凤弈山是苗人的地方,他们那里的银制首饰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我看这个样式还不错,就让人给你打了一副。”
宁安不知他是何意,深夜来此就为送这个但还是晃了晃手腕,银镯相碰,叮铃铃的,煞是悦耳。便也温声道:“多谢侯爷。”
“就完了”崔衍目光盯着她手腕上的镯子,也不客气:“我揣在怀里,硌得胸膛起印,翻山越岭为安安带回来,只一句‘多谢’就完了就没有什么其他表示”
宁安愣了愣,坐起身子,思考着怎么答谢。
崔衍笑看着她,手里扔出一个东西,正落在宁安面前的锦被上。
“还是说,这就是安安感谢我的方式”
宁安一看,额冒冷汗,如临大敌!锦被上的不是其他,正是她日间交给那个厨房丫鬟,让她送去给张寻的小纸条!
好在这个时候,宁安出现了。
她从屏风后绕过来,身上穿着件天青色的齐胸襦,肩上搭着件白色绣花披帛,胸前翠色细带轻飘,如柳随风,满室生香。看着这样的宁安,周月棠不禁有一瞬恍神。他异想天开的怀疑,这还是那个,从小追在他屁股后头,月棠哥哥月棠哥哥叫的小女孩吗还是那个会为他的夸奖斥责而转变喜怒的姑娘吗还是那个不管他做什么,只要勾勾手,就会破涕为笑扑过来的宁安吗
大概真的不是了。想到三皇子说的话,他垂下眼睫,心中有遭遇背叛一般的愤懑。
宁安看他这幅样子,多少也猜到他的来意,便在上首坐下,好整以暇道:“周侍郎怎么有空来本宫府上”
“臣来只为一件事。公主殿下,臣之前恳请您为杜尚书一事在太子面前斡旋,如今太子却将矛头直指三殿下,此事您可知情”
他盯着她的眼睛,那双越来越美丽的眼睛里,但凡有丁点的惊讶和怀疑也好。可宁安淡定回望,好像早已准备坦白。
“本宫知道。”
“知道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周月棠站起来,他不能理解,不能理解宁安公主怎么会突然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这种事情,她往常都会第一个告诉他不是吗!
然后,宁安说出了让他震惊的话。
“因为是本宫让太子哥哥去查的啊。”
周月棠怔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一字一句:“为什么”
宁安玩着手里的帕子,微笑着:“本宫想先问周侍郎一个问题。白马寺那一夜,为什么会派人来杀本宫”
周月棠脸色一变,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本宫不是侍郎未婚妻吗我们是最亲密无间的人,以后会携手度过余生,儿孙满堂,白头偕老。侍郎怎么就狠得下心,派人来杀我呢”宁安笑着问她,身子坐直了一些。
“……你早就知道了”她一定是查到了线索,否则不会这么淡定的坐在这里,看到这样的宁安,周月棠觉得自己再没有隐瞒的必要。
“那个刺客被本宫侍卫所伤,逃到一个小和尚厢房里。那个小和尚也是周侍郎的人吧本宫查刺客不容易,查那个小和尚却是易如反掌。周侍郎,你都想要杀本宫了,至于你问本宫的那个问题,本宫也就不必回答了吧”
他对她动手,她想反戈一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周月棠心中答案明了,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他抬头,脸上又恢复了镇定。宁安知道又如何,他敢笃定她没有告诉皇上,太子都无法撼动他分毫,何况她一介女流。
宁安知道他在想什么,笑着道:“事情到这一步,本宫与侍郎若是还要成亲,恐怕真要成为一对怨侣了。”
周月棠蓦地抬眼看着她,蹙眉:“你想说什么”
宁安道:“解除婚约。此事本宫来提。侍郎是男子,解除婚约对您来说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女子来说就不一样了。希望侍郎能保留这最后一点风度。”
周月棠握紧拳头,今日听到了太多他意想不到的话,可这确实最最出乎他意料的。解除婚约她
“好!”他脖子都红了,高昂着头颅,“公主殿下想与臣划清界限没什么,但想和三皇子作对,最好还是考虑考虑,别上错船,最后得不偿失!”</p>
宁安笑道:“多谢周侍郎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