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辰又凭什么?
脚趾不那么痛了,赵瑞怀站起身,隔着三五米的距离,轻声问他,“你现在还喜欢傅一辰吗?”
迟绪捧着那本日记,摇了摇头,他清醒且理智,老教授一句傅一辰态度反感,他就知道日记传阅和谣言四起都是傅一辰纵容甚至支持的结果,但凡傅一辰帮他一点点,日记也不会到教授手里。
他站在光里,爱憎分明,赵瑞怀一下舒坦不少,“那你为什么哭?”
迟绪沉默良久,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因为,没人喜欢我,就连你,喜欢的也不是我。”
赵瑞怀哽住,眼睛里竟生出几分湿润。
因嫉妒而愤怒,因疼惜而悲伤。
所有情绪全因眼前的迟绪,尚未满十九周岁的迟绪。
赵瑞怀想告诉他,很久之前,我就认识现在的你,我有些喜欢你,虽然那时的喜欢与无关感情。
可迟绪没有给他机会开口,“昨天晚上你喝醉了,问我为什么喜欢傅一辰,答案就在这。”
迟绪指了指自己手中日记,忽而挑起嘴角,将其向着湖水用力掷出。
那本在“未来某一天”被他撕开的日记,此刻迎着微风洋洋洒洒的落入湖中,就像飘在蓝天白云里,迟绪望着那些迅速被浸湿的纸张,笑容里有点得意,“你想知道,就去看吧。”
他以为大学带给他的新生和温暖,都是他自作多情。
没关系,他不在乎啊,他已经看到了结局,他又一次咬着牙熬了过去,他顺利的毕业,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还会有一个非常优秀的人,特别特别的喜欢他。
如果看到这本日记的话,或许就不会喜欢他了。
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看到,那些隐秘的感情,再也不会成为伤害他的武器。
“迟绪……”赵瑞怀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视线凝固在那些浮在水面的纸张上。
难怪教授说,撕开了,不是撕碎了。
那种情况下,迟绪也舍不得将它撕碎,而现在它却被扔进了水里。
赵瑞怀大脑一片空白,无意识的迈动双腿,一步步的走下台阶。
“你要做什么?”迟绪声音不大,却满是震惊。
赵瑞怀那双价值不菲的皮鞋已然浸泡在湖水中,他弯下腰,拾起离他最近的一张纸,被水浸泡后,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赵瑞华把它铺平,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回过头对迟绪道,“你不是说让我看吗。”
“……什么也看不到的。”
“那我也要看。”赵瑞怀目光坚定,不容动摇。
这些被扔到水里的日记,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伤害迟绪的武器。
赵瑞怀虽然没有目睹,但他深知人性,也能想象的到,一个骚扰室友的同性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耻笑,排挤,歧视,那是比孤独还要苦厄的处境,如同被整个世界所厌弃,成为任谁都能随意踢一脚的小石子,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源于这本日记。
可它公开之前,它是迟绪辛苦乏味的生活中唯一的慰藉。
在它犯罪之前,它是快乐的。
这就是它未来存在的价值,多年以后,赵瑞怀要让迟绪拿着这些模糊的日记,回忆自己的大学时期,迟绪想到的不会是傅一辰,而是那些青涩懵懂的感情,和写日记时有点可笑的小心翼翼。
赵瑞怀决不能让这本日记和那段过往就此沉入水底化作淤泥,那样他和迟绪心里都会出现一个死结,每每想起,他如鲠在喉,迟绪也不得安生。
“你又不想让我看了吗?”
“随你便。”迟绪扔下这三个字,转身走了,步伐很急,像是逃跑。
“你去哪?”
“回家!”
赵瑞怀安下心,继续去捡那些纸。
他昨晚没睡好,早餐也只吃了几口,身体处在亚健康状态,湖水不深却冰凉,漫过大腿时他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从水里出来后被风一吹就更冷了。
赵瑞怀边哆嗦边把日记铺在长椅上晾晒。
迟绪用的笔不同,字迹模糊的程度也不同,有一些完全看不清了,有一些依稀可辨。
——要放假了,我借他的手机给爷爷打电话,告诉爷爷寒假不回家,要去餐厅打工,他说餐厅不适合我,要帮我找份家教的工作,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其实我除了餐厅之外,也找了家教的兼职,他放假也不回家,应该会去我打工的那家餐厅吃饭吧?希望他能去。
——餐厅的工作果然不适合我,老板说我不会点单,不会给客人推菜,我打电话告诉他,他应该在忙,有点不耐烦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假期赶快结束吧。
——又下雪了,可我一点也不冷。
——听说他中秋节过生日,我应该送他礼物,还有几个月……还是先欠着吧,等我能赚钱了,在一起送给他。
——今天他请我吃了牛肉面,还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我,爸爸,我突然想你了,你和妈妈好吗,照顾好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