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咸味的海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混着燃烧过后的松木味的空气,威尔睁开眼睛, 看着眼前的画面,思绪逐渐回笼, 大脑开始分析处理图像的同时, 他困惑地皱起了眉。
这里是慕柯的家, 威尔还记得那些摆在书架上的古董钟, 它们只有一部分上了发条——为了避免这么多钟一起报时时的吵闹, 还有深褐色的羊绒地毯,他自己正踩在这昂贵的地毯上, 穿着一双鞋底沾满了海水和沙粒的靴子。
不,这都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威尔?”慕柯穿着一件睡衣从房间走了出来, 头发很乱,似乎刚被他从睡梦里吵醒, “你为什么现在过来?”
威尔眨了一下眼睛, 没有什么金色的钟摆出现在他的眼前, 画面也没有丝毫更改,这让他感到一阵恐慌, “我不该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柯听到威尔几乎颤抖的声音, 走近了一些拉住了威尔的手把他带到沙发上坐下, “没什么关系, 只要你想过来,我的大门随时都为你打开。”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威尔也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他控制不住喉咙,“我之前在西弗吉尼亚格拉夫顿的海滩上,在一个犯罪现场,我眨了一下眼,然后就到了这里。”
“这听起来正常。”慕柯以为威尔在讲瞬移,他知道威尔是个普通人,但却因为灵魂的独特有半只脚踏入了灵异的世界。
“不,一点都不,”威尔站起来,快步走到窗边,指着窗外那辆白色的汽车,“我的车在外面,我是开车来的。”
慕柯意识到了威尔的问题,“从西弗吉尼亚到巴尔的摩有三个半小时的车程。”
“我失去了这一段记忆,我一定有什么毛病。”威尔又坐回沙发上,双手手掌遮住了半张脸,他的身体开始发抖了。
“威尔,你听着,你叫威尔.格雷厄姆,这里是马里兰州,巴尔的摩,你的男友慕柯的家,你很安全,一切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慕柯的一只手触碰到威尔的脸颊,发现威尔的额边开始冒冷汗。
慕柯摘掉了威尔戴着的黑色毛线帽子和围巾,把威尔的脸抬起来,对准自己,“看着我,威尔,让你心里的恐慌先停下来。”
他的大拇指拂过威尔的太阳穴,把被汗水粘在太阳穴处的头发轻轻地拨到耳后去,这个动作逐渐安抚住了威尔,威尔看着慕柯黑色的眼睛,一把抱住了慕柯,拽紧了慕柯后背的衣服,没说话。
慕柯环住威尔,一只手抚摸着威尔的后脑勺,他接收到了威尔恐慌的信号,也接收到了自己渴望安抚他的信号,“现在,闭上眼睛,听那些钟摆的声音,现在是早上十点三十五分,时间按照时间的规律流逝,你可能忘记了一段时间,但现在,你和我在一起,你没有失去时间,好吗?”
威尔深吸了几口气,尝试着平复因情绪激动而无限加快的心跳,他把脸埋在慕柯的脖子边上,能闻到慕柯身上极淡的味道,或是因为刚刚起床威尔才能闻到这些味道,像是麝香和碳素墨水混合的味道,冷静而深沉。逐渐,他尽可能地把思绪从想象的世界中拖回现实的关注点。
“你感觉好点了吗?”
“或许。”威尔把头抬起来,额头抵住了慕柯的鼻尖,慕柯亲了亲他的额头,威尔又闭上了眼,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朝下滑了一点靠在慕柯的下巴上才没有直接垂下去,他还在拖长呼吸让更多的气体涌进肺叶。
慕柯摸了一把威尔额前的头发,它们已经被汗水浸湿,贴在头皮上,他抬手趁威尔不注意点燃了壁炉中只剩一点火星几乎要熄灭的松木,又直接用灵力升高了屋内的温度。
“你想睡一会吗?”
“不,我睡不着。”
慕柯的手掌按摩着威尔后背僵硬的肌肉,威尔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你去洗澡,你会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吗?”
“我想不会。”
“很好。”慕柯把威尔扶起来,带着他走进浴室。
慕柯让威尔先坐一下,他去打开了水龙头给浴缸注水,烟雾逐渐氤氲,“你是想我帮你脱衣服还是自己脱?”
“我自己来,至少我现在还是清醒的。”威尔正说着,慕柯已经蹲下去帮他脱掉了靴子和袜子,光脚踩在地上让威尔冷得一哆嗦,慕柯立刻把一块小的毯子拖到了他脚下。
慕柯没继续脱他的衣服,转过去试了试水温,“我会把衣服拿过来放在门外,这一次你得暂时穿我的衣服了。然后我去找汉尼拔,希望他现在没有病人。”
威尔点了点头,望着慕柯反手关好浴室的门,慕柯关门的力度很轻,虽然仍然发出了一些声响。
他脱掉了所有衣服在浴缸里坐了一会,温热的水流让他闭上了眼,这一会,他的呼吸才真正平复,隐约听到了汉尼拔和慕柯的交谈声,但听不清楚内容,他取下花洒随便冲了冲头发就关了水,起身套上了慕柯的羊毛衣和长裤。
慕柯和汉尼拔就等在客厅,他没看见汉尼拔的大衣,大概是汉尼拔听到消息后直接赶了过来。汉尼拔对慕柯穿着睡衣来敲他的门的这件事感到十足的惊讶,至少,在大部分情况下慕柯做不出这么失礼的事。
“你好,威尔。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汉尼拔没有笑,但却能让别人看出一种关切的表情。
“没有发抖了,我的头在痛。”威尔回答,他在洗澡时吞了两片阿司匹林,但效果不太大。
“你说你失去记忆之前在犯罪现场?”
“是的,我在,那是一个新案子。”
“你又用你的共情能力进入了凶手的精神状态?”
“是的,我在还原犯罪过程。”
“威尔,我恐怕你正处在自我剥离中,这是意识遭受反复折磨后在绝境中产生的一种生存机制。”
“不,我没有被折磨!”威尔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