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顺利的超乎想像,和这个女人交流完全没有障碍,秦晋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书信,递到韦娢的面前。
“请夫人阅览后,自然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这封信对秦晋来说,重于千斤,正因为面前的是宰相之女,他才希望藉由此女之口替他说出一直筹谋而不得门路的计划。说到底,还是关乎到朝廷对河北道起事的态度,希望朝廷能重新起用封常清,由他领兵再兼以范阳节度使的名义,节制各郡太守。如此一来,只要能够多撑得一月两月,大唐这一盘颓势明显的棋局,将满盘皆活。
秦晋真正的打算,希望韦娢作为他的说客,去说服父兄,能够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说不定就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然,韦娢也完全可能不会替他说一句话,甚至出言污蔑也未可知,但总要尽人事听天命吧!
韦娢臻首低垂,捧着那封书信读的很仔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向前走了两步,很认真的问道:
“少府君有意让妾身去做说客吗?”
秦晋没有否认,唐朝在安史之乱前,权贵家的女人一样有着很可观的政治能量,让韦娢去游说,甚至可能比封常清和高仙芝的上书更要有效果。
“若能说动令尊,假若令尊又能使皇帝陛下不被奸人蒙蔽,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他不介意先送韦见素一顶高帽子,其实他心知肚明,李隆基杀封常清也好,杀高仙芝也罢,根本就不是受什么奸人蒙蔽,包括对河北道的起事并不上心也算在内,还是他唯我独尊,自私自利的本性在作怪。他需要有人为他去背这个丢失东都洛阳罪责的黑锅,而封、高二人又自持军功向来于朝中的奸臣、奸宦不睦,到了这个节骨眼,跳出来的只能是落井下石的人,而绝不会有雪中送炭的情况。
岂料韦娢竟摇了摇头,目光中的不屑少了几分,却又平添了几许嘲讽之意。
“少府君想的天真,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家严是杨国忠的影子相公?只怕爱莫能助……”
回答的干脆直接,甚至连虚与委蛇都没有,她还真是嚣张托大,难道以为新安县廷不敢将她诛联吗?
秦晋对这些郡望士族没有好感,已然动了杀心,既然韦娢不能亦或是说不屑帮助他游说,那她只能作为叛逆遗属给死守新安的唐军祭旗了!
岂料韦娢的一句话又让秦晋心里生腾出一股希望来。
“少府君公心谋国,妾身感佩之至,虽然韦家能力绵薄,亦可勉力一试,成与不成只能听天由命!”
转折来的太突然,乍闻之下,秦晋心下狂喜,继而又双手深深一揖,“夫人高义,请受秦某一拜!”
就是在低头的当口,秦晋完全没注意到,韦娢又向前迈了几步,等施礼完毕直起身子时,这才发现两个人已经近在咫尺。骤然间,身影晃动,面前的女人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撞了过来,紧接着胸口就是一阵刺痛。
在本能的驱使下,秦晋一把推开了她,赫然见到胸口竟插入了一枚玳瑁发簪,只是因为用力过猛,簪尾已经折断,留在体内的小半截簪子并不足以致命,仍旧疼的他直咧嘴!
眼前的女人说翻脸就翻脸,竟然先诓骗了自己,然后又痛下杀手,这让秦晋恼怒不已,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如果她手中是一柄短剑,那么此刻的自己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再也休提什么匡扶大计!可笑他还幻想能够说服这个女人返回关中,去游说父兄……
急切之间为防对方再施袭击,秦晋抽出腰间的横刀,呼的一声挥了过去。两个人的距离并不远,如果这一刀结结实实的砍下去,韦娢势必会身首分家。可她并没有躲,反而闭上了眼睛,神情卸去伪装,露出了本来的恍惚忧伤。
似曾相识的表情让秦晋大有恍若隔世之感,怒火顿时就被浇灭,横刀堪堪停在了她的身前。
然而,睁开眼后,韦娢的态度再次转变,她并没有纠缠在秦晋因何没有痛下杀手这种问题上。
“少府君杀了崔安世,现在身上挨得一计,就算妾身为他报了一箭之仇,从此与他两不相欠!只不知将来又要落到多少人的舌头根子里。至于少府君的拜托,妾身也一定会勉力尽心……”好像刚刚她那一刺,不过就是个玩笑一样轻描淡写!
秦晋彻底败下阵来,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也说不出是恼怒抑或怀疑,总之这个女人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实在让人难以分辨。
秦晋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安排人手护送韦娢返回关中,直到马车消失在新安西面的驿道尽头,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愿这个女人能够言而有信。
一阵北风凭空卷起,激的秦晋猛烈咳嗽起来,每咳嗽一下,胸前的伤口就跟着抽搐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