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晚走进试镜的房间,朝一众导演、选角导演鞠躬,刚要开口做自我介绍,章夏佐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笑笑说:“这基本都是《东方日晷》的老班底,自我介绍就太生分了。直接开始吧。”
最后一幕没有给定任何其他的设定,只是选在了一个小房间。
一个小小的、破旧的、甚至有些阴暗的小书房,被布置成看起来就像是夏妤最后的书房的样子。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些可以随意取用的道具,岑晚走过去拖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房间正中央。
工作人员喊下“三、二、一”——
岑晚微微弓起身,整个人姿态立马变了,从远处看像是身形有些佝偻的样子,蹒跚着走了几步,走到椅子前。
她在木制的椅子上坐下来,眼神空洞而呆滞。
先前1号和2号试镜完出来的时候,眼角明显是红的,想来是都选择了流泪的方式来表达这场戏。
可是从岑晚的理解来说,在如此长久的绝望之后,人是不应该会有眼泪的。
应该是习惯了这源源不断的、永远不会停止的绝望后,内心获得的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不会再有更多的失望和伤痛了。
这场戏之所以难,就是因为没有台词,考得就是演员对整部戏的理解。
章夏佐一贯最看重演员对剧本的理解。
岑晚在椅子上空洞的坐了会儿,又起身走到背后那面已有些掉漆的墙上。
墙上贴着一副国内的地图。
她的手指在那张发黄的地图上梭巡,乍一看是在做无意识的动作,定睛一看,却是在沿着当年夏妤和徐钦旅行的路线来回滑动。
有些颤抖的指尖在依旧光滑的纸张上轻触,仿佛是在隔着这张地图,回顾多少年前的珍贵时光。
这段默戏她没打算演太长,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她留了个侧脸给摄像机。
她的嘴角,最后居然浮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是对过去的释然,也是对命运的感叹。
全程没有一滴眼泪。
岑晚入戏快,出戏慢,规规矩矩朝评审席鞠躬时,还没太能缓过神来,整个人都还沉浸在绵长而平静的悲伤之中。
她走出试镜的房间,朱因走过来把她的外套递给她,问她怎么样。
岑晚笑了笑,没接衣服,径直往洗手间去。
她在洗手池前弯下身,往脸上鞠了捧水,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岑晚直起身来,抬头照镜子的时候被镜子里映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她甚至都没发现人是什么时候站到她旁边的。
是岑晚本次试镜最强劲的对手,5号,另一影后程舒清。
岑晚此前跟她只在颁奖典礼上打过照面,没有一同拍过戏,对她并不熟悉。
倒是程舒清朝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这么快,3号就结束了?”
岑晚的脸上还滴着水,点点头。
程舒清说完,也没再打招呼,直接往外走了,只剩岑晚一个人站在原地。
程舒清拿影后在岑晚之前,但她拿影后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十。
跟岑晚不同,她身上是一种成熟的女性美,是旁人所不能及的大气,和经年累月的沉淀。
换言之,1号和2号按套路出牌,用眼泪表达情感,这完全在岑晚的意料之中;但对于程舒清,岑晚完全不知道她会如何表现。
虞弈发来信息,问她试镜怎么样。
岑晚想了想,说不知道,还没完全结束。
虞弈过了几分钟直接回了条语音过来,半真半假的和岑晚开玩笑:“章夏佐要是不用你,我就飞过去揍他。”
岑晚回了个“哈哈哈”之后锁了屏,程舒清也正好试镜结束往外走。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章夏佐一众才走出那个小房间。
章夏佐向来不爱拖泥带水,通常都是当场宣布人选,岑晚知道他的套路,便紧张起来。
可这次章夏佐说,试镜的视频到时候会发到各位的邮箱,其中有两位的表演不相上下,他们仍需斟酌,今天晚些时候再公布具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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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八点,岑晚正在酒店房间里做瑜伽,突然接到了章夏佐的电话。
章夏佐说:“你和程舒清,我们都非常中意,但由于你们表演的是两种风格,我们决定进行二次试镜,不知道你有没有异议?”
岑晚没有丝毫犹豫,同意了二次试镜。
章夏佐继续道:“试镜片段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明天下午四点,老地方。对了,我会让今天已经定下来的男主角来跟你们搭戏。”
岑晚还想问男主角是谁,章夏佐已经挂断了电话。
翌日下午四点,岑晚准时到了约定的地点,这才见到了被章夏佐定下来的男主。
居然跟章夏佐一样,是个混血,年龄也相仿,名叫周子围。
周子围在国内知名度不是很高,更多的原因在于他很少在内地活动。
他学的完全是西方的那套,正儿八经的科班毕业,求学时期就从事舞台剧表演,近几年接了几部小众的好莱坞,居然都成绩不俗。
周子围大概身上带了点西式的热情,很开心的跟岑晚和程舒清打招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章夏佐抓回去为对戏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