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女身边站着的男子, 一米八几的个头, 五官看着非常的硬朗, 面容稍冷,看着是个冷峻的人。身上穿的衣衫,虽然有补丁, 但非常干净整洁,就是身子骨看着有几分单薄。
叶梓的个头有一米六七八, 在姑娘家中不算个头小,但站在慕东辰跟前,却不到他的下巴处。
两人站一起,男的高大威猛, 女的娇小可人。
看着倒是般配。
可叶母不会忘记, 自家闺女今年才16岁, 还要两年的时间才到法定结婚年龄。不过, 她不是个脾气火爆的人,而且眼下站在大门口,也不是说事的地方,"先进来再说。"
上次见面叶梓就知道, 叶父叶母都不是那种性格尖锐强势的人。两夫妻在遭受各种挤兑的情况下, 仍旧能保持平和的心态,不去抱怨、不去怨恨,足见这两人都是性子宽厚的人。
所以眼下叶母哪怕心里有些想法, 她也不会当场让慕东辰难堪。
正是深知这点,她才会就这样连招呼都没提前打一个, 就把人带回家。
叶母这句话后,三人依次进门。
叶家住的地方很小,将将四十平的空间,隔层两个小房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客厅。客厅看着七八平米,靠近门口的一半摆着一张方木餐桌,大小和高度跟八仙桌差不多,桌子四边各摆放着长木椅。另一边则摆放着四张书桌,很明显是叶梓四兄妹平常写作业的地方。
空间本来就小,又摆着这么多长桌子,更显得狭小。
难怪叶梓总说,她在慕家住的房子,比在叶家的住宿条件好多了。
慕东辰虽然日子不好过,但从小到大在住的方面,都不曾被亏待过。
不过,读初中的时候,他去过班上同学的家里,更拥挤的地方,他都见过,对叶家这种情况,并没太意外。
他照着叶梓吩咐的,把他挑的一担粮食摆到相应的地方,才对叶母说道,"第一次上门本来应该带糖果烟酒之类的东西,但跟小梓商量了下,知道伯父没抽烟喝酒,我就干脆把钱拿来买了粮食,还望伯母不要见怪才好。"
用叶梓的话说,买烟酒回来,叶父叶母他们拿去倒卖再买粮食,肯定得折点价进去,实在划不来,不如直接买粮食过来。
叶梓的想法很简单,在这个大家都填不饱肚子的时代,送什么都没送粮食来得实在。
慕东辰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就照着她说的买。
买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但刚刚几个经过的邻居问叶母是不是哪个亲戚上门,慕东辰才觉得自己首次上门,挑着一担粮食,实在有些幻灭,就忍不住解释了这么一句。
叶母的确没想到,女儿会突然给带个对象回来,更没想到这对象上门,竟是挑着一担沉甸甸的粮食。而慕东辰这么句解释,也是实在,叫叶母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见气氛有些奇怪,叶梓只能开口,"妈,是我觉得买烟酒回头你们拿去换钱换不到原价不划算,才直接让他买粮食来的。"一瓶五块钱的酒拿去卖,指不定四块五都卖不到,一下亏了五毛钱,实在不罚算。
叶梓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在这种困难的时代,她真心觉得没必要做那些华而不实的门面功夫,有心比只顾面子不顾实际来得实在。
闺女都这样说了,叶母还能说什么,"妈没说不好,只是咱们不合适收。"
叶母是完全没想到,闺女小小年纪就处对象,从没就没设想过,闺女的对象上门,他们该摆什么样的态度。此时,叶父又不在,她想拉着闺女问清楚缘由又不行,只能招呼他们坐下,自己则转身出去给他们倒水。
叶梓也知道自己这突然的举动,叶母一时难以消化,她示意慕东辰自己坐,她则起身跟叶母一起出了房门。
这套房子在一楼,边上搭了一个很小的地方放煤炉,平日里做饭炒菜都用煤炉,勉强算是厨房。煤炉上温着温水,有客人来直接倒了就能喝。
叶梓走到小厨房旁,抱胸看着正倒水的叶母,"他的确就是我上次跟你们说的慕家人。"算是回应叶母刚开始问的问题。
"之前听你说的时候,我心里还感激他们照顾你呢。没想到原来是相中了我女儿,想把你娶回家当媳妇才对你好的。"
慕家照顾叶梓,叶母非常感激,可这份照顾如果是带着目的的照顾,那她宁愿不要这份照顾。她相信她的女儿,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
"不,妈,你误会了。"所有的父母在得知闺女处对象,尤其闺女年纪还小,都会对这个对象心存不满,叶梓很能理解叶母此刻的心情,"跟东子处对象,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虽然原主残存在她体内的意识,让她不自觉亲近叶家父母,但论亲近,叶梓自然跟一穿过来就朝夕相处的慕东辰两祖孙更亲近。
私心里,她不希望叶母误会叶家祖孙,所以,她极力解释。
"我不知道别人找对象,看中的是对方哪些方面,但我个人而言,我看中对方的脾性以及对方的家人。东子多年下来日子并不好过,但他始终保持初心,认真守本分,把别人不愿意做的事做出别人做不到的高度。一个长期身处泥泞,却不被周遭的泥泞所污染的人,将来无论碰到什么情况,他都能很好的守住本心,不忘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就像你跟爸爸一样,无论日子多困难,始终对彼此不离不弃。"
"再说家人,他现在虽然只有慕奶奶这个家人,但慕奶奶是个极为慈祥和蔼的长辈,从我下乡第一天就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跟东子处对象也有一段时间了,她一直告诉我姑娘家处对象可以,但在两人的关系还没合理化前,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
对他们这对小情侣,慕奶奶当真是双管齐下,无论对慕东辰还是叶梓都一直强调一点,那就是除非两人的关系过了明路,得到所有人的认同。不然,绝对不能有超过牵手的亲密。
男女发生关系,无论什么时候吃亏的都是女子,所以慕奶奶耳提面命他们这点,完全是出于对她的保护。
叶母听到闺女说跟跟慕东辰处对象是她主动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始终不相信,一向孤僻敏感的闺女,会短短几个月时间就看上慕东辰,叶母不由猜测,"前些日子你不是失忆了吗?会不会是他们家娶不到媳妇,才说这些话忽悠你啊?"
"不会,我相信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见叶梓对那两祖孙深信不疑,叶母忧心忡忡,"骗子脸上是不会写着骗子两个字的,你怎么知道他们没骗你?"
"妈,我不傻。"说起失忆的事,叶梓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就像当初我听到乔欣说起咱们家的事,我懂得来你跟前求证。同样的,当初东子他们跟我说我跟东子处对象的事时,我也是多方求证后才相信的。"
人果然撒不得谎,因为一个谎得无数个谎言来圆。
可要她把实情告诉叶母,她又做不到。
大概是穿过来后,她接触最多的就慕奶奶和慕东辰,所以在她心里,最信任的人,是叶家两祖孙。至于叶家这些人,她可以代替原主好好照顾他们,却做不到像信任慕家祖孙那样信任他们。
上次看到女儿‘失忆’后,整个人比原先开朗活泼多了,叶母还很高兴。可这高兴还没十天,如今见闺女对相处才几个月的祖孙,比对她这个当母亲的还信任,心里滋味难明,"你老实告诉我,最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所以你才着急带他回来见我们?"
上次听她说住在社员家里,而不是知青点时,叶母就觉得有些不妥当。可叶父说,知青点那无名的夫妻也多,姑娘家只要懂得自爱,住哪里关系都不大。
叶母想着也有道理,就没反对叶梓继续住慕家的事。
如今想来,她怕是做错了。
就算现在她不说,回头叶父叶母去双车大队也能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叶梓也不隐瞒,把现在闹得最凶的流言说给叶母听。
然后补充道,"我清清白白的,只要豁得出去,总是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可我不愿意因为别人的话去做这些事情,且我跟东子迟早会结婚,如果订婚能堵住那些爱八卦人的嘴,那就订下来,免得往后我这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大家又说这说那,我没那么多闲工夫,跟那些人周旋。"
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人,她其实应该不管那些流言的。可生活在这个时代,完全不去管这些压根不可能,叶梓才想着彻底绝了别人传她这些流言的。
慕家身份问题这一点,倒不是叶母关注的,毕竟他们一家也背负着这个问题,很明白所谓的身份问题,不过是某些当权者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压根跟他们没有关系。
只是闺女住慕家,然后如今在大队里被传得这么不堪,她一个当母亲的,心情无论如何都好不到哪里去,"这件事情怎么办,还是等你爸回来再说吧。"
叶梓知道要叶母这么快松口答应这件事,不可能,她也不着急。
帮着端水回房间,给慕东辰喝,对上慕东辰担忧的眼神,叶梓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其实无论什么时候,婚姻大事上能拗得过子女的父母,少之又少。
所以,其实事情的结果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如果可以,叶梓还是希望叶父叶母能抱着祝福的心态,祝福她和慕东辰。
叶父在学校受排挤,多年下来担任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科目,一般都是半中午就能回家,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他一如往常回家,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屋里有谈话的声音,而妻子正在外面做饭,他不由止住脚步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叶母停下摘菜的动作,语气有些沉重,"闺女回来了。"
见妻子情绪不对劲,叶父疑惑道,"闺女回来不是该高兴吗?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那还有谁?"
"她带了个对象回来,照她的意思,两人处了有将近三个月了,上次她晕倒失忆,被大队社员传成怀孕晕倒,传得很难听。所以,她干脆把人带回来,说是等晚稻收成了,起码先把婚定下来,免得总是些乱七八糟不好听的话。"
叶梓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且由于性格敏感孤僻的原因,两夫妻在她身上倾注的爱相对比其他几个孩子多。上次闺女回来整个状态比下乡前好,两夫妻还开心着。
这才十天时间不到,这闺女竟然就给带了对象回来,跟叶母一样,叶父很是意外,"什么个情况?怎么会流传出这么难听的话来?"
几个孩子他们都教得很好,叶父不相信闺女会做出这种不自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