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王膝下有三个王子。长子符武,二子符文,三子符伦。
“原来是二王子。”
薛绾声音淡然,不卑不亢,即使被俘获在险地,却依旧从容,不失大国之气度。
见她如此,符文很有些诧异。
之前听说大萧绾公主神人一般,符文还不以为然,总感觉是兵将夸大其词,掩饰败局。
想那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不过是三弟浮躁所以遭了暗算。
大萧人一向奸诈,不比蛮军,一味莽撞。
不过今日见她,气态不凡,天然一派气度,不是常人可比。
想来,他却没有说出来,而是淡然一笑。
“本王不比三弟,自来喜欢大萧文化,很有些意思。”
他在一把虎皮椅上坐了下来,重重地打了一个响指。
随即,门帘再次被掀起。
有兵士端着一大锅肉骨头进来,咕咕还冒着热气,香气四溢,却看不出是什么肉来。
“你们大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绾公主到这里,本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且饮一杯薄酒吧。”
薛绾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锅肉,温婉一笑。
“二皇子请吧,本公主喜欢素食,不喜吃肉。”
符文也不勉强,抽出佩刀,自顾自拿起一根骨头,削了一块肉放进了嘴里,慢慢嚼着。
相比较符伦,符文果然斯文。
薛绾也知道,这个符文对大萧文化很有研究,诗书礼乐都曾涉猎,致力提升蛮军素养,倒是和别人不同。
“大萧乃中原正统,本王一向崇敬。”
他放下骨头和刀子,目光熠熠。
“不比我们蛮国,久居蛮荒之地,到现在竟连属于自己的文字都没有,本王很是汗颜。”
“二王子有意向学,大萧势必倾力传授。天下大道皆通,大萧何乐而不为呢?”
符文笑了笑,却不在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转口说道:“绾公主既然不喜吃肉,喝杯酒如何?今日清淡,总要饮杯薄酒。蛮国的酒虽不如大萧,但另有一番口感。”
薛绾点头。
“既如此,本公主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符文击掌一下。
门帘再次被掀起来,这次却进来了一排兵士,足足有十个,鱼贯而进。每个兵士双手抱着一个巨型酒杯。
有兵士把桌上那一锅肉端走,之后,将十个酒杯一个个摆放整齐。
细细一看那些酒杯,即使是自小跟着九王,见惯大阵仗的紫烟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这哪里是什么酒杯啊?
明明是人头!
桌上竟然摆了足足十个人头。
“绾公主看我们蛮国的酒比起大萧如何?”
一时,稳如薛绾心内也有些吃惊。
征战沙场,死人见了不少,也见过很多惨烈的,但像如此这般人头做酒杯的,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蛮人果然是蛮人!
符文抱起最前面那只酒杯,细细地把玩,倒像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玩一般。
“绾公主可知这是谁的人头嘛?”
薛绾不语。
有时说话不如不说,沉默往往更有力量。
“本王当初擒杀蛮族头领留下的,美则美亦,就是少了一些韵味。”
他放下酒杯,抬眉盯着她,审视了好久。
“若是绾公主的话,想来应该是本王这里最美的酒杯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哪里有半点凶残的口气?
薛绾扬眉轻笑。
“得人心者昌,失人心者亡。想必二王子应该听过这句话,竟没有一些领悟嘛?如此说来,二王子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用心学习大萧国的文化,倒是本公主多虑了。”
一时,符文有些发怔。
“绾公主请继续。”
“历朝历代如何打下天下,不过是得人心者得天下,是人心者失天下。二王子呢,若只是为暴利劫掠而来,本公主亦无话可说,终究人不能与禽兽多谈,正如对牛弹琴。”
符文脸色一变,怒目而视,终究还是压了下去,抿嘴一笑。
“绾公主高深明智,本王受教了。”
薛绾这才继续又说道:“本公主想来二王子定不是那禽兽之辈,又机敏好学,自然会领会许多。”
她双眸看向那些人头做的酒杯,饶有意味。
“酒杯虽好,好不过人心,佳酿易醉,终究不如百姓喜乐。此等杀戮,并不会震慑人心,只会等同于禽兽之行,不是智者之举。”
好一会儿,符文盯着那些酒杯,沉吟不语。
烛光下,那些酒杯隐隐地泛着青色,萧杀无比。
终于,符文站了起来,对着薛绾抱拳,正色说道:“今日,本王聆听绾公主教诲,大有裨益。本王先就告退,细细揣摩一番,再来详谈。”
说罢,符文叫人过来收了那些酒杯,然后转身离开了。
帐篷内安静下来。
紫烟一个忍不住,直接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