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种事情征求一下别人的意见好么?”诺诺往后缩了缩,把带来的大围巾往身上一裹,像只不愿配合的猫那样盯着路明非和芬格尔。
火烛在她的瞳孔深处跳动,那抹叫人惊心动魄的红,毫无征兆地令路明非想起很多事情来,其中既有她在三峡书库的深处脱下自己的潜水服套在路明非身上,又有她推开放映厅的门、背靠着强光如天使降临的一幕,但很诡异的,还有另一个人……
这么看的话她俩真的很像,尤其是那猫一样看人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路明非觉得自己还在东京那间老楼改造的情人酒店里,窗外下着那场连续下了一个月之久的豪雨,那个穿着洋服的女孩抱着膝盖坐在齐胸深的水中,望向他的眼神也如猫般警惕,像是期待你的拥抱,又像是畏惧你的遗弃。
他的头一昏心一软,轻轻地张了张嘴,但是终究还是没能喊出那个名字。
“我可没说跟你们走!”诺诺耸耸肩,“这就像一个游戏,你缺乏命运的指引,你来找巫女,巫女跟你说勇士啊你只需循着你自己的感觉前进就好啦!巫女的使命到这里就结束了,你们道谢之后滚蛋就好啦,还想把巫女拉进你们的战队嘛?”
“我靠!这种时候你居然说不帮忙?还能继续当朋友么?师兄妹间拳拳的爱都被狗吃了么?”芬格尔皱眉,“别废话!拯救世界这种大事儿,一般人还没资格呢!快收拾行李出发!多带超短裙和高跟鞋!”
“干嘛?”诺诺一瞪眼。
“战队里就一个女性角色,不赏心悦目一点说不过去……”
“我拜托你们搞清楚状况,”诺诺皱眉,“我在这里是为了新娘修业!修业到一半新娘跑路了算怎么回事?还是跟两个男人……我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我知道拯救世界是个大事,但是婚礼对我也是个大事!有的是人可以拯救世界,但是我的婚礼上能当新娘的只有我好嘛?”
她抱紧双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眼瞳黯淡下去,“我已经从卡塞尔学院退学了,龙族的事情从那天开始就跟我没关系了……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们要嘲笑我,看啊看啊这个要去当夫人的女人,那就嘲笑好啦!反正我知道你们会嘲笑我的……”
“拯救世界回来继续结婚就是了,”芬格尔大大咧咧地说,“拯救世界和结婚丝毫不冲突,我也是丢下了无数痴缠我的古巴妹子赶回来拯救世界的。”
“不,冲突的。”诺诺盯着路明非的眼睛,轻声说,“你记得你决定加入卡塞尔学院的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么?卡塞尔学院对你来说是一扇门,打开这扇门你就会进入新的世界,但那样你就再也回不去了……你每做出一个新的选择,其他选项就消失了。自始至终,你都只有一条路走。你不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选择,但我已经做好选择了。”
寂静,就像是心里有根弦被拨响了,音波袅袅地弥散开去,最后剩下的那份寂静。
路明非这才意识到酒窖里真的很寂静,如果他们三个都不说话,那它简直寂静得像个黑洞。烛光摇曳,芬格尔抓耳挠腮,诺诺拥着她的长围巾,眼神倔强地看他,像猫,像死也不会认错的猫,外面的潮声正急。
他当然记得诺诺说的那句话……你打开前方那扇门的时候,身后的退路就会消失,自始至终,你都只有一条路走……
他很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为什么决定加入卡塞尔学院,那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在那间放映厅里最后一个让他舍不得的人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这个时候诺诺走了进来,向他伸出手来。
时至今日想起来还是隐隐地有些疼,其实他加入卡塞尔学院是因为其他人都不把他当回事,他连一点“存在”的感觉都没有,所以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才会义无反顾。诺诺可能也有一个隐隐作疼的理由吧?这时候恺撒为她打开了门,拉住了她的手。
“记得,那我们走了。”他站起身来,点了点头,整理自己那条湿透的领带,让它紧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然后转身离去。
时至今日他都是学生会主席了,那还能事事都指着诺诺帮他呢?就看他这一身上下,萨维尔街定制的西装、burberry的风衣、corthay家的皮鞋,还有藏在领子深处的黄金领撑……时间过去,他终于成了那种领子里衬着黄金的男人。
所有领子里衬着黄金的男人,都该独自上战场。
他走得那么干脆利落,诺诺倒是愣住了,眼看着那个穿长风衣的身影快要没入黑暗中,她才挥了挥手说,“加油……”
其实她想说更多的话,比如不愧是我的小弟就该那么帅师姐当年就看你是一条拯救世界的好苗子如今果不其然……可这些话到嘴边全都消散了,最后只剩干瘪的“加油”二字。
路明非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竖起右手拇指向上,却不回头……因为回了头诺诺就会发现他其实是张沮丧的脸,沮丧得就像小狗被大狗抢走了吃的……
这时脑后传来“咣”的一声巨响,然后是人体重重倒地的声音……路明非吃惊地回头,芬格尔正丢下手中的酒瓶,把昏迷的诺诺往肩膀上扛……
“我们拯救世界当然需要这条会侧写的肥羊了!靠!管她是谁的新娘我都得带走!”那条败狗加废柴冲路明非猛瞪眼,“他妈的快来帮我一下!我噻好沉……这妞是发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