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掌心被刺穿那一刻,亚伦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
脑海中的念头飞快转过,但是他所注视的,却不是那颗镶嵌在墙壁上的水晶球,而是某种更辽阔、更幽暗的视野。
它宽广到让人感到渺小,甚至连微渺的茫然都因其退缩,亚伦的呼吸停在了这一瞬。
这与凝视命运时的感受截然不同,如果说占卜与预言都是在窥视长河的间流,从分支去辨别方向,那么此刻展现在亚伦感知中的,是无边无际淹没个体的海洋——但凡存在的一切,都在命运之间融为一体,每一滴微小的绿色水珠,都参与其中,沿着既定的痕迹流动。
绿色水珠滴落,掀起锁链般的涟漪,一圈又一圈缠绕在他的身上,温和地扭曲着亚伦的意识,让他以为自己也将破裂,分散成同样细小的水滴。
不对,那不是水珠,那只是从叶片边缘逸散出的光点,亚伦眨了一下眼睛,但是却没有从这片广袤的光海里恢复意识,某种更深处的东西在吸引着他、呼唤着他。
就像是拉扯着风筝线的转轮,亚伦不受控制地被其吸引,渴望着与之相融。
亚伦又一次闭紧眼睛,通过冥想的办法,摆脱了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他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半个身子已经被遮盖在三叶草丛下。
亚伦眼前的视线都是一片绿油油,手部却传来怪异柔软的触感,某些东西仍然在汲取他的鲜血和灵力。
在他回过神的第一时间,那些根系便开始往水晶球内收缩,原本盖在亚伦脸上的宽大叶片,也开始枯萎腐烂。这位本该掌控船只的船长收回双手,用力将脸上枯黄的叶片全部扫落,这个过程也没什么痛苦,他就像是摘掉了几根快要脱落的头发。
地板下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很快,如触手般的细根从船身钻出,将亚伦身上脱落的三叶草都拖入角落,拽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慢慢消化。
“你的运气不错。”
这声带着戏谑的点评,让亚伦的灵性直觉有所触动,他这才想起来,空荡荡的船长室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不过对方从头到尾,都只是旁观发生在亚伦身上的意外。
亚伦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被“四叶草号”给吸取,被同化成这艘船的一部分,对方也只会冷冷地看着他死亡。
成为这条船的一部分,那能算得上是死亡吗?他可是船长啊。
亚伦看向自己的双手,手背上留下了清晰的青色纹路,如果没有联想,没人能看出这是三叶草般的花纹,看起来就像是中毒了一样。
“你说得对,阿蒙先生。我很幸运。”
亚伦活动了一下双手,没有别的感觉,反倒是他不用再去接触那颗水晶球,就能清晰地感受到船上的任何变化,包括船外的洋流以及它航向的目标——这艘船已经准备好脱离水底,迎接海面上灿烂的阳光了。
亚伦无奈地舒了口气:“幸运,这大概也是我这个人最大的特质了,我想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还活着。”
“不,你能活着只是因为它放过了你,不然你早就……”
阿蒙夸张地将手指摊开,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亚伦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动摇,更加坚定地道:“这里是‘四叶草号’,而我是船长,就是因为足够幸运,我们从没有彻底迷失方向。”
顿了顿,在阿蒙诧异的目光中,亚伦重新伸手覆盖在那颗水晶球外,柔弱的细根从他的手背里钻出,贴合在绿光盈动的球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