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枝骑在马上,给那冷风一激,其余地方还罢,左边肩膀露在外头,却是冻得几近僵硬。
只她才发了话,自吹身强体壮能吃苦,再如何也要强忍着不肯吱声。
就此行了一段,转过前头一道大弯,本以为希望就在眼前,谁知道放眼望去,前方黑乎乎一片,只有稀薄月光洒落在地,连路都不太能看清。
她本已经跑在最后,借着前头几只箱子垒的小山挡那冷风,然则这路一拐,风从侧边吹来,冷得不禁暗暗叫苦,心中只能靠数数熬辰光。
数未数到过百,已经比过了一个甲子还漫长。
赵明枝正煎熬,忽见前方那马车渐渐变慢,片刻之后,竟是停了下来,不多时,自前头打马过来一人,走得近了,才借月光勉强认出对方形容。
是李训。
他左边单手拉着缰绳,右手则是从马背上包袱里掏了掏,带出一捧不知什么东西来,快行几步,又调转马头,同赵明枝靠得近了,才将那东西抖开。
原是一件大氅。
赵明枝连忙将扯了扯缰绳,使那马儿稍停,转头问道:“二哥?”
此时风大,她声音被呼啸声吞没。
李训左手松开缰绳,将那大氅搭在她身上,想来是怕风声太响,不好传话,特地离得近了些,倾下身子同她道:“且先拿来遮一下。”
语毕,把那大氅前头布绳草草绑了两下,退开几步,伸手将兜帽往前一盖,见把赵明枝头脸遮严实了,才又打马前行。
剩得赵明枝一人跟在后头,半晌忘了打马。
那大氅不知什么动物皮毛所做,应当是许久未用了,闻着一股菖蒲艾草味,冲到鼻子里,十分醒神。
赵明枝拢了拢前襟,只觉得冷风依旧,可身上有东西遮挡,尤其那肩膀处不再面风,又跑了这一路,竟是慢慢暖和起来。
此时再往前看那李训,也不知为甚,并不觉得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
又跑了小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光线隐约,半盏茶后,终于见得一片大亮——半里之外,数十人骑着快马嘚嘚疾行,前头数人举着火把,看身上穿着同所举旗帜,竟是方才遇得的厢兵。
然而赵明枝甫一见得这般阵仗,心中就生出奇怪来。
不过个把时辰功夫,这一队原本恹恹的骑兵就全然变了一个样,行路时井然有序,哪怕快马急奔依旧半点不乱,不但如此,两边还未靠近,对面听得此处有动静,已是立时调整队列,做出防御姿态。
众人尽皆披甲带枪,远远望去,一片肃杀之气,哪里像那一队懒洋洋护送辎重的游兵,倒像极了才从战场上下来的精锐。
然而还未等她多做思索,两边已是碰上,自对方队列中快马奔出两骑来,其中一个赤着双臂,竟是卫承彦。
他装扮明明在众人里格格不入,此刻气质却又莫名相同,同初相遇时全然迥异,走得近了,指着李训后头几个箱子,与同行之人道:“都在那一处,去点一点,莫要磕了碰了,小心护送。”
又道:“另有两个伤患躺在后头,同伱们前边捡那几个是一起的,二哥已是简单收拾过,送去邓州找大夫诊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