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杨过所料,郭靖别后,七子闭关,赵志敬狰狞面目顿现,有了师徒的名分,杨过骂不得逃不得,连同李志常只有挨的份。重阳宫上千道士,每日需下山采办大量物资,力壮者一个来回也需几个时辰,赵志敬武功不济,打理教务却十分精明,何人购买何种物资,价格数量,分毫不差。他令杨过与李志常一组,每日负责百斤大米,每组分拨的银两含途中伙食费用,唯独杨过一组则是刚刚百斤大米的钱数,李志常知道规矩,告知杨过不能缺斤少两,否则必挨重罚。杨过无奈,只得饿着肚子,两人一个背着八十斤,一个背着二十斤,待回到重阳宫时,天色已黑,饭菜早被吃的干干净净。
如是三天只得定量分配早餐一顿,第四日两人下得山来又累又饿,米店伙计早把百斤大米分两袋装好,杨过付了银两,两人背着大米,走了十余步,顿觉双腿发软两眼发黑,不得不把大米一卸蹲了下来,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气喘吁吁。杨过道:“小常,能帮大哥分担十斤不?”,李志常结结巴巴地道:“好…好…吧”,他感激面前这位大哥帮他挨了许多鞭子。杨过见他可怜巴巴,笑道:“开玩笑啦,多给你十斤恐怕没走几步,我要连你一起背”。
“卖包子喽,热腾腾的包子,两文钱一个”,旁边的肉包店伙计吆喝着。杨过李志常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颤巍巍地走了过去,伙计以为有生意,道:“两位小哥,要几个?”,两人不答,眼睁睁地盯着那堆刚出炉香喷喷的大肉包,伙计脸色一变,把盖子一盖道:“去去去!别碍着爷的生意”。
两人仍站着不肯走,杨过道:“小常,你在想啥?”,李志常道:“我…我在想我娘……做的包子!”,说罢忍不住“哇”地哭了出来。杨过听他提起娘亲,心中一酸,往事历历在目,娘亲的慈爱,郭伯母的美味佳肴,芙妹送饭时的萌娇,一一浮现。
“郭伯伯,什么时候接过儿回去呀?”,没几天,杨过就想家了,桃花岛就是他的家。
突然背后有人叫到,“两位小哥,是饿了吧?”,两人回头一望,见是位面目慈祥的老婆婆,李志常吞了吞口水,用力地点了点头,他有经验,觉得眼前这位婆婆定是位大救星!老婆婆笑了笑,道:“是山上那位姓赵的道爷欺负你们吗?来来,给这两位小哥两个包子”,说罢从怀里掏出四文钱递给肉店伙计,那伙计见有人卖账,道声好嘞,递过大包,杨过李志常哪管那么多,接过包子就啃,多谢二字都没时间得说,几乎是一口吞下,包子是啥馅都不知道。
老婆婆笑道:“别急,慢慢吃,吃饱为止”,说罢拿出几两银子对伙计扬了扬,那肉店伙计见是大生意,乐呵呵地道:“两位小哥,请往里面坐,俺泡壶上等的紫阳毛尖”。
三人坐定,老婆婆另外点了些小菜,望着这两位饥肠辘辘的小哥,眼中流露出爱怜之色。杨过李志常也不客气,一阵风卷残云后,摸摸肚皮,打了个饱嗝,顿觉眼前世界明亮充实。
杨过方想起还未道谢,站起抱拳道:“谢谢婆婆,晚辈冒昧,敢问婆婆尊姓大名?这顿饭钱...我…”,他自知身无分文,支支吾吾地接不下话。那婆婆道:“我姓孙,叫我孙婆婆好了,至于这顿饭钱嘛……”她望笑眯眯地望着杨过,干咳两声却不说下去。杨过心头一凛,糟糕!隐隐有种一顿饭就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孙婆婆见杨过脸色发窘,笑道:“也没啥大不了的,帮婆婆家门前除除草就行”。杨过一听,哦,除草,这活桃花岛干得多了,简直形成了一门艺术,当下舒了口气,拍拍胸膛道:“没问题,包在晚辈身上,婆婆家在哪?”。
孙婆婆道:“不远,就在重阳宫附近的一座古墓”,“古墓?……活死人墓吗?婆婆您是大英雄重阳祖师的……恕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杨过惊得扑通一声跪下就拜。他从郭靖口中得知王重阳的事迹,自是十分崇拜,料想这婆婆能住在墓中,定于重阳祖师关系非浅。孙婆婆扶起杨过笑道:“哪来这么多礼,我家主人与你重阳祖师确是有些渊源,你俩背山的伙食婆婆包了,只需每天亥时左右干个把时辰活,但只许你一人来,怎样?”。
杨过听得能在当年大英雄的抗金基地办事,尽管是除草杂活,仍激动得澎湃不已,道:“晚辈定当尽力”。孙婆婆喜道:“好!届时可不得偷懒呀”。结了账,三人一同上山,杨过按桃花岛心法运了一遍真气,顿觉百骼顺畅,精神奕奕,一路上把以往经历添油加醋,吹得眉飞色舞,将近重阳宫是一条岔路,孙婆婆道:“沿着这条路一路走,不久就能见到一片林子,林子深处即是古墓所在,你在墓门附近除些杂草即可”。遂告别杨过,三人依依不舍。
当夜,杨过一早准备好镰刀,好不容易等到将近亥时,时大多数道士正读诵清修,杨过悄悄地翻墙跃出宫外,按着孙婆婆所示走去。不久便到了孙婆婆所说的树林,时月朗星稀,清风拂冈,隐隐可见远处一座山丘状如坟墓,杨过甚是兴奋,料想必是活死人墓。待走进时只见山丘正下方是一扇高大的石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幽青。
“孙婆婆…孙婆婆…”,杨过轻轻呼唤几声,等了半刻并无回应,“孙婆婆…孙婆婆…”,杨过提高音调,依旧没人应。一阵山风吹来,树摇草动,簌簌作响,杨过打了个冷颤,越等越害怕,该不会骗我来这喂有什么毒虫猛兽吧?心中开始发毛。忽眼前一白影闪过,杨过惊呼道:“谁?”,却不见任何踪影,哇!啥玩意呀!杨过一丢镰刀就跑,跑着跑着脚下不知被啥物一拌,险些摔倒,随即觉后领被一只冰冷的手一拉,杨过毛孔悚然,本能地一转身,挥刀便砍,话说,镰刀呢?
杨过转身不见镰刀,还未看清对方是何物,一股阴柔的劲力迎面袭来,被逼得往后几个踉跄,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定睛一看,只见前面站着一位少女,著一袭轻纱般的白衣,面容秀美绝俗。
杨过见那少女望着自己的眼神似嗔非嗔,隐隐与郭芙有几分相似,不禁喃喃道:“芙…芙…”,妹字还未说出口,“啪”地一声,那少女迅如鬼魅,扇了杨过一耳光,道:“扶!扶!扶!自己站不稳要我扶?!快说!什么人?来这干啥?”。杨过挨了一巴掌,本稀疏的夜空顿觉星光灿烂,知这少女是人非鬼,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道:“我是全真门下,来这除草”。
“除草?你全真教门前的草比人还高,竟然来我这除草?骗谁呀?死盗墓贼!”,说罢又一耳光扇过去,杨过欲避不及,“啪”地一声,这次是反手,好了,两边脸都有了,总算平衡了!
杨过摸摸脸,火辣辣的,心想自己堂堂正正怎就被当成了贼?还是个刨坟的,越想越窝火,只见他慢慢地爬起来,整整衣衫,理了理刚被打乱的头发,少女只当他欲发飙,退了一步按着剑,却听到杨过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讲道理”,这是他的长处!
少女细看面前这少年,两边脸加起来十个手印,却掩不住那飒爽英姿,一阵少女独有的羞涩一闪即过,道:“君子?你说你是君子?有大半夜摸到人家门口的君子吗?”。
杨过缓缓道:“我有证据”,说罢指指刚被丢弃的镰刀,“我是除草的君子,你有见过手握镰刀的盗墓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