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远处传来了几声隐约的狼嚎声,紧接着又响起几声响应,幽长中暗藏杀意,在这里,黑夜不是属于人类的世界。
“哼,你敢去追?”被唤做老大的胡人瞄了手下一眼,脸上满是嫌弃:“这小子若是死了,我们的任务自然算成功,那个汉人将军不敢抵赖,定让他乖乖掏钱,若是没死!”那人沉吟了片刻,眼底拢上一抹崇敬。
“那就是狼神放过了他,我们不能碰他,不然狼神会怪罪下来的。”
陆垣蛰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他翻身下了马,瘫坐在一片土坡之后,肩膀上的伤口随着这动作又撕裂开,重新开始淌血。
他从靴子里掏出了一把匕首,在裤腿上蹭了蹭,然后咬着牙,贴着木质的箭没入血肉的位置,齐根将大半的箭身截断。
而后喘着粗气,环顾了四周,不知何时身边的士兵们已经跑散,他现在独身一人处在茫茫的荒野之中,温度更加低了,鼻尖嗅到的空气除了血腥之气外,还有一股透彻的寒。
其实在驻守瑶姬山脉之前,他曾投军入兵营,在一个小将的手底下上过两年战场,这般孤独而又面临险境的状况,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
他从不畏惧生死,可是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未做。
周身的狼嚎声此起彼伏,他提起一口气,坐起来撕了下袍的一角,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可以止血的草药粉,他单手为自己上了药,再用那块布将伤口包扎妥当,提起身侧的弯刀,警惕地看向四周。
夜越来越深,手指在低温之下被冻得通红,握着刀柄的五指已经带了几分僵硬。
陆垣蛰哈了一口白气,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京城中那个倔强的少女来,如果他死了,她会如何?
萧氏定会为了他的死讯而欢欣鼓舞,拍掌叫好,他是萧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他也是她的盟友,失去盟友的公主,还怎么孤身战斗?
他不能死,也不会死。
夜风在空旷的戈壁滩上呼号,脚下的路被月光铺撒上了一层银光,蚀骨的寒意重重包围着他,身旁只有一匹黑马陪着他,此刻正在不安的甩着头,焦虑躁动。
这注定是一个漫长的黑夜。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颜若栩被梦魇住了。
她漂浮在半空之中,又好像回到了数年之前,她还是将军府的少夫人。
一个晴朗的午后,天色水蓝,树木郁郁葱葱。
空气里头一股花香,陆府的游廊之外有一弯碧绿的春水,缓缓流淌。她坐下廊下看水中摆尾的金鱼,突然觉得眼前的碧水隐隐透露出红色。
她投掷鱼食的动作顿住了,抬头往上游看去,企图寻找到那抹红色的来源。
哗啦哗啦,有什么东西踏水走来,一个黑黢黢的人影缓缓走出来,浑身上下都是鲜血,伤口布满全身,粉嫩的皮肉翻卷开来,可怕又狰狞。
颜若栩的呼吸滞住了,她的视线慢慢往上挪动,最后定格在那人的脸庞上。
她的心骤然停跳,手颤抖起来,是陆垣蛰,他就那样浑身是血的站在水中,静静地看着她。
这是一个不祥的梦,颜若栩抱着锦被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梦中陆垣蛰那张失去了生气的脸重重的击中了她,再次躺下之后,颜若栩是怎么都无法入眠。
她干脆披了件衣服坐了下来,铺开一张信纸,开始给他写信,因为他在胡人的地界行踪不定,平时书信往来都是陆垣蛰派人送回来,颜若栩阅完之后回信,再由同一个人传回,现在那人已经离开,颜若栩这封信根本无法寄出。
颜若栩将写好的信封起来,与那些来信存在了一处。
而在皇城郊外的一处荒野寺庙之中,香客居住的庵房之中,正在燃烧着熊熊烈火。
睡梦之中的和尚以及寄居的客人们被浓烟熏醒,赶紧慌乱的跑出室外,黑夜被火光照亮的如同白昼,映衬着一张张惊慌失措的面孔。
“走水了!快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