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若栩回到寝殿之后,抖落了一身寒意,方才踏入房中。
一股甜香随着门帘被掀开,直扑面而来,坠儿早就吩咐宫人在室内烧了炭火,又点上了祛除炭火味的香料,现在满室暖香,各外舒坦。
陆垣蛰新来的书信正铺开在案上,这一回他倒是写的简略,寥寥几笔,告知她已经快到月城了,事情一切顺利,不用担心。
伴随着这封信而来的,还有一个黄纸小包,夹在信封之中,一同送来。
颜若栩早上急着去乾景帝跟前探病,还未曾打开纸包一探究竟,现在拿在手中掂量一会,放在手心打开来瞧。
里头是些被撕成小条的干牛肉,黑中夹杂着猩红,从前并没有见过。
她低头端详了片刻,犹豫地取了一小条嚼入口中,那肉干掺杂了许多海盐,又脱了水,刚入口之时就像是晒干后,又放在盐罐子里裹了几把的干柴火一般。
颜若栩蹙眉,倒是不觉得难吃,再嚼了几口,舌尖上忽然漫起一股生肉般的腥味,来势汹汹,险些激出了她的眼泪。
这肉干是生的,也没有放过血,自然是越吃越原生态。
忍住想吐的冲动,颜若栩将这一小包来自异域的吃食收好,发誓再也不碰。
陆垣蛰爱在信中夹带一些京中没有的吃食或小东西,颜若栩已经习以为常。
只是她并不知晓,这一小包牛肉还是陆垣蛰亲手,一块块掰碎的。
那日清晨他们顺利的登上了岸,按照地图上的标注,一路往月城而去。
陆垣蛰身边的士兵们都在喊冷,只有他觉得浑身发热。
到了日暮之时,头脑之中已经一片昏沉,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又甩了甩头,定睛往前一看,前方之人行走时还是有两个影子。
陆垣蛰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烧了。
前方不远之处有一间客栈,门口的招牌在风沙常年的摧残之下,只能依稀辨出有一个安字。
依照地图上的标注,这是去月城的路上,最后一间可以歇脚的客栈,连夜赶路显然不现实,他们这地方天气变化无常,若是冒险赶路遇上了飓风或者沙尘,岂不是得不偿失。
况且,还有一个线人在这里等他。
陆垣蛰虽然已经烧得看人有了重影,也头疼的厉害,可是面上还瞧不出来,只是额角淌下了几滴热汗。
他掀开客栈挡风的门帘跨步走入,将一只手背在身后,环视内部一圈。
这间客栈的客人不多,一楼是用饭的大厅堂,左边有一道楼梯可通往二楼,想来便是客人的客房了。
此时在厅堂吃饭的大概有五六桌,人数不算多,外表看上去却身份各异,有胡人也有汉人,有一身绫罗的贵客,也有破衣烂衫的穷苦之人。
店小二迎来送往什么人没有见过,立刻点头哈腰地迎上来,笑问道:“客官几位啊?里面请!”
陆垣蛰勾起嘴角笑了笑,把手里的马鞭子往店小二手里一塞道:“你自己不会出去看?出去将外面的马先安置妥当,再给人上酒菜饭食。”
“好嘞!”店小二双手捧着那条马鞭,拖了一记夸张的长音后,接着道:“客官将马看的比人还宝贝,可是来往各部的行商?”
听了这话,陆垣蛰没有应答,而是一屁股坐下来,锤了一把油腻腻的饭桌,“还不快去,啰嗦什么!”
店小二也不气恼,掀开门帘出去了,倒是老板娘款款走过来,提着铜壶笑盈盈地为他倒了一碗茶,声音酥酥地道:“客官莫气,那厮没有眼力见惹恼了您,奴家给赔个不是。”
陆垣蛰还是冷着一张脸,看都没看身边的老板娘,只是唔一声算是应了,端起手边的茶饮了一口,身子僵了僵,那茶一股子锈味,比起涮锅水都强不了多少。
老板娘讨了个没趣,自顾自的嗔笑一声,扭着腰肢款款走回柜台。
胡人的地界乱,民风也彪悍,想在这种地方经营一家客栈,她若没些本事,在此处是扎不了根的,陆垣蛰这种狂傲的青年人她见得多了,仗着有些才干就目中无人,也罢,不在此处惹是生非就好。
几桌在旁边吃饭的客人也偷眼打量着他,陆垣蛰不客气,一一回视。
独属于少年身上的锋芒丝毫不加掩饰,以能灼人的温度在店内散开,出门在外行走,大部分人讲究和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他相反,先摆出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麻烦事就自动远离了。
夜里陆垣蛰的灯亮了半宿,近侍阿七去问老板娘要了退热的草药,那味道极苦,饮下后本该即刻睡觉,梦中发一身汗,一早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