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的敌人便是队友,如今朝中可与萧氏分庭抗礼的唯有徐皇后的母家,徐氏四世三公,也是书香世家,族中之女还是当朝皇后,说一句满门荣耀也不为过。
自从萧彦臣挂帅去了边城郡,徐氏的威望被稍稍压了一头,舅舅徐恪吏嘴上不说,心中定也焦急,表哥徐衣臣醉心诗书,广交天下,并没有入朝为仕的心思,舅舅舅母为此焦虑不已,如果将有人进京告状,告的还是和萧氏有关的人,舅舅岂会坐视不理?
比起颜若栩自己出面,不如想法子使得舅舅出面更佳。
陆垣蛰也觉得此法甚好,徐氏的力量也不容小觑,若真的插手这桩事情,想不闹大都难。
随着日头西斜,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天边滚来了黑压压的乌云,不一会竟落起大雨。
颜若栩坐在窗前,被从窗外扑面沁入的雨雾扑了个正着,额前的碎发濡湿了,贴在了鬓边。
陆垣蛰探身去关窗,身子前倾的时候带起了一阵微风,风中夹杂着男子身上略比女子高些的温热气,将怔怔盯着雨幕发呆的颜若栩惊动了。
余光中划过陆垣蛰张扬轩昂的脸,颜若栩扭头看了眼,两人眼神蓦然相撞,不约而同地勾唇轻笑起来。
雨歇之后天色已漆黑,星星点点阑珊的灯火亮起,陆垣蛰步行回府,迎着雨后清新之气,悠哉地走在坊间小道上。
这小巷偏僻荒凉,是回陆府的近道,白日里就人迹罕至,现在入夜了,更是不见行人的踪迹。
枣红马蹄声清脆,时不时打几个响鼻,陆垣蛰走至巷中,回身往身后看了一眼,寂静的巷中明显还有其他人故作轻巧的脚步声,随着他循声回头,停了。
陆垣蛰冷立了片刻,牵着马继续往前走去。
从他背后的阴影中慢慢探出两个身影,他们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交头接耳一番后继续跟上。
走了不过百米之距,两人忽而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柄银剑当面飞来,不偏不倚,斜插在二人脚下,只差分毫就该插在腿上了,其中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两个战战兢兢哆嗦一下,转身仓皇地向来路逃去,这一剑尚且只是警告,若惹得那人发了火,丢了小命也不是没可能。
陆垣蛰冷着张脸,两道剑眉之间皱出一个川字,眼神锐利入刀锋,望着二人逃离的背影,小声道,“算你们识像。”
他出手拔起插在地上的银剑时,那剑柄上坠着的穗子犹在轻轻摆动。
这伙人跟着他与公主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料他们跟着也查不出什么来,陆垣蛰一直没有发作,只是他们今晚扰了陆公子的清净,他便忍无可忍。
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陆垣蛰才回到府中,夜已经深了,连门房都已经歇下。
陆将军府人多院子宽敞,陆垣蛰因在府中的时间少,住的是靠近偏门的一处独门小院,推开门时,才发觉沈然还没有歇下。
下午颜若栩派人来请陆垣蛰的时候,沈然也在,候了一晚上终于将陆垣蛰等了回来,见他神色轻松满面春风的模样,眼神变得不一样起来,伸手拍了拍陆垣蛰的肩膀,“倾戈,行啊,你竟然连我都瞒,与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垣摆摆手,一拳不轻不重地打在沈然身上,“去你的,别胡说八道。”
他越过沈然要回卧房,沈然却眼尖得恨,瞄见了他腰间佩戴的鱼佩,那样式和材质看起来就不是俗物,造型更加像是一对。
“这是什么?”沈然坏笑起来,正准备低头细看看个究竟,被陆垣蛰一巴掌拍在后脑上。
“与你何干!”陆垣蛰伸手捂住那块玉,扒拉开沈然,进了卧房拴上房门。
沈然怅然的抬头眺望夜色,心生一种男大不中留的心酸,啧啧两声也回了房。
陆垣蛰却还没歇下,先是点了盏灯坐于案前,捧着兵书读了好一会。
深夜里有几丝凉意,他拣了件锦衫匹身,又提笔给自己的线人写了封长信。
搁下笔后他等着上头的墨迹干透,在这一小会的空当里头,他不自觉的摩挲起腰间新佩的玉来。
那玉握在手中十分冰凉,丝丝的凉意沁入手心。
常年失眠的陆垣蛰忽而生出些困倦,竟然一夜睡到了天明。
翌日一早,颜若栩借看望舅母的名头,带着婢女随从往徐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