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总认为相由心生是对的。阿兄对她那么好,自然会好看。可不知佛陀为什么给这个胡族将军这么好的形貌。
或许是因为他前世做的功德多?哼,这辈子做的孽下辈子要还的,阿婉在心中嘀咕。
李湛久在军营,对阿婉用的力道就是平日里对小兵们用的力道。自小不同女子相处的他自是忘了女儿家是水做的人儿,见着阿婉皱眉难受的神情,他心头有一丝过意不去。
不过现下最要紧的事,是这个女郎为何出现在这里。
他用手指勾住阿婉的下颌:“洛州地处周齐边界,战乱频仍。你一个女郎怎敢四处乱跑?”
阿婉扭了扭头,嫌恶地远离他的手:“我要去建康城找阿兄。”
李湛因她的撇开有些不悦,嘲讽地一笑:“你是说你的阿兄将你留在洛州,自己却去了建康城?这世道,居然敢留你一人在此,你的阿兄怕是对你没多少留恋。”
自司马氏因五胡之乱南迁建康以来,许多士族因着不屑胡族野蛮的缘故,纷纷找到了机会就企图南渡。这个女郎的阿兄大概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只是南渡居然还不带着这般样貌的阿妹走,未免也太狼心狗肺了。
“你胡说!”
阿婉虽然嘴上不愿意承认阿兄是故意弃她于不顾的,可是心底却隐隐有了一丝担忧。如今被李湛这么直勾勾地一说,心底的愁绪便怎么掩也掩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面前这个女郎竟是流出了泪水,李湛有些无措。
战机不可延误,眼下他是必须要去攻打齐国的,可是这个女郎也不能就这样被留在这。
当今圣上重视鲜卑勋贵同汉人士族联姻,共同维护周国统治。虽然不知这个士族娘子的身份如何,但还是不要让事情横生枝节。
攻打齐国时不可待,他须得加快行军速度了。这个女郎的身份来历还是在途中细细问问吧。
她阿兄既然已经走了,留着她在这里也不安全。
他吩咐贺兰浑继续行军,自己上了战马。阿婉以为这样之后,她就可以径自离开了,可没想到被李湛长臂一拉,上了他的战马。
阿婉被李湛扣在了战马之上,因马颠得厉害,她不敢乱动,只得对李湛喊道:“你这索虏!快放我下来!我要去建康城!”
李湛长鞭一抽,马儿跑得更快了:“你身为周国之人,居然敢用索虏这样的词,可知自己应当受何种处罚?不过我得告诉你,你称我为索虏,可是骂错人了。虽然我祖父受前朝赐姓称大野氏,可我同你们士族并没有什么区别。我的祖父是陇西李氏后人,我的生母来自太原王氏一脉。我并非你口中的索虏。”
他这话说的其实有点心虚,虽然他阿耶姓李,他生母姓王不错,可是同陇西李氏、太原王氏这样的顶级门阀,怕是只有几百年前是一家的关系了。
阿婉被马颠得不舒服极了,更是起了同李湛斗嘴的心思:“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你的血统就算再是来自士族,你现在也同索虏没有什么差别!”
李湛不怒反笑:“也是你自己说的,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难道现在你口中的索虏没有到你口中的华夏来吗?”
阿婉回讥道:“子曰:不学礼,无以立。明明你就是索虏,还妄称是华夏!”
虽然李湛知道这个女郎出自士族,会读书识字在情理之中。可就是门第再高的士族,教族中女子《女诫》、《诗经》都已算是顶天了,可是这个女郎居然还会论语?
李湛看着阿婉的小脸因着马蹄踏过尘土而扬起的沙而不复原来的不染纤尘,终是良心发现,不让她费劲地紧紧抓着马鞍了,而是让她坐在自己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