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狐疑的何永怡直到在书房外头见到了迎面走过来的言怀瑾,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言怀瑾这次过来却是因为来年春闱的事情要和身为礼部尚书的何永怡商议,他如今担着国子监的差事,国子监祭酒想着既然何永怡是他亲舅舅,那叫他来岂不是正好?言怀瑾倒是无可无不可,虽然没什么想与何家继续结交的,倒也没有深恨到不可登门的地步。
何永怡的心情就完全不同了,他本就琢磨着要找个机会和言怀瑾重修旧好,如今机会送上门,岂有不抓住的道理,连忙一迭声地叫人端茶送水伺候好了。
要商议的事情也不难,不过就是春闱的主考官和验考官的名单以及需要国子监出借的夫子名单,再加上会试时一些常规的事项确认,何永怡一桩桩地应了,态度比之上回相见要亲近和煦许多。
言怀瑾还是那般淡淡的,公事公办地说完,也就没话说了。
他还在琢磨这会儿是什么时辰呢,就见何永怡笑笑地说道:“殿下久不在京中,家里的亲戚都要不认得了,不如就趁这回见一见吧。”
言怀瑾闻言皱了皱眉,还不待他拒绝,何永怡就赶紧吩咐人去把自家儿子女儿叫过来。
不多时,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听何永怡的介绍都是族中同辈的子侄,过来一个个给言怀瑾见礼。
其中有那么一两个到了适婚年龄的姑娘家,被何永怡单独拎出来多说了几句,言怀瑾也没言语,始终神色冷淡地听着他说,给小辈们点点头就当是知道了。
这么一折腾就是个把时辰,等人又都走光,言怀瑾才扯了扯嘴角说道:“何大人何须这般遮遮掩掩地大动干戈,直接挑了人来自荐枕席岂不是要快得多?”
何永怡没想到他会说得这般直白,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道:“殿下莫要这般说,我还不是为了殿下,想当初那位将殿下害得那么惨,如今既然回来了又岂有不作妖的道理?这头一桩要做的不就是给殿下的婚事添堵?现下里不过是还没有合适的人选,等那位缓过劲来可就来不及了。”
“这么说何大人还是一心为本王着想了?”他难得倨傲地用了自称。
“不敢当,只是一家人嘛,总归要比外头的要亲近些,再怎么样我们何家都是站在殿下这边的,与殿下休戚与共,不比旁的人要靠谱?”
“呵。”言怀瑾听不下去了,挥了挥袖子就站起身来,道,“这话若是何大人十年前说给本王听,本王兴许也就信了。”
何永怡自然也知道言怀瑾对自家有心结,却不愿就此放弃,便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那位如此来势汹汹,我也是考虑到身后那一大家子,我们何家终究是先皇后娘娘的外家,怎么都要留一份体面在,若真是玉石俱焚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啊。好在殿下终究得神佛护佑平安归来,也算是雨过天晴……”
“你还知道体面!”言怀瑾不耐烦再与他掰扯,随口讥讽一句,转头就走出了书房。
“殿下……”何永怡犹自还在他身后努力着,“可别忘了先皇后娘娘的生恩啊!”
一直到走出何家大门上了马车,言怀瑾的脸色都宛如上了一层霜似的冷得吓人。
何家算不得大恶,这些年始终都在缩着脑袋做人,对家中儿女也管教得十分严厉,但他们的这份汲汲营营和明哲保身他十年前就已经领教过了,心中对这个舅舅不曾存有过半点期待,只是亲眼见到这副模样却还是压抑不住喷涌而出的烦躁,叫他不愿再多看一眼。
“去太医院。”他突然这般吩咐道。
阿弯今日很闲,和言雨澜说了半天的话,趁着秋涵宇还没从河婺回来,接下了他的任务翻找着十几年前太医院的档案,寻找可能与她身世有关的蛛丝马迹。
这么一整日下来,就到了下值的时候,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没想到一出太医院的门,却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的宫墙下,马车外头坐着的三才远远地冲她招手。
阿弯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还没和三才打个招呼呢,见三才往她面前摆了一张马凳,刚踩上去就被马车里伸出来的一只大手给拽了进去。
马车中光线有些暗,却不妨碍阿弯一仰头对上言怀瑾似笑非笑的一张俊脸。
他仔细地把阿弯拉到自己身边坐好,轻声问道:“想不想吃全鱼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