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弯从外头游历回来后还是头一回见方丈,方丈笑呵呵地问了问她这几年的情况,阿弯便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通,方正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等到叙旧叙得差不多了,方丈才问道:“昨日的歹人,到底是何情形?”
这事言怀瑾本也要问阿弯来着,只可惜后来发病昏睡了一夜也没顾得上,这会儿正好也听听她怎么说。
阿弯便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听到对方的谈话,又是如何引开对方,后来在对打中滚下斜坡的过程都讲了一遍。
方丈听完摸了摸自己肥厚的下巴,琢磨道:“恕老衲直言,这么明目张胆地冲着别院来的,只怕……也只有那位了吧?”
“直说是太后就行。”言怀瑾很是不屑地笑了一声。
“罪过罪过,出家之人不好妄自揣测,公子听个意思就成。那公子有什么打算呢?”
言怀瑾风轻云淡地敲了敲石桌,道:“身为臣子,自然要替陛下分忧。”
方丈也不意外,这几年和言怀瑾相处下来,算是摸清楚了他的脾性,他虽然待人很少有亲近的时候,但也不会乱发火,大多数时候便是稍微越界了一些他也不会很在意,然而一旦触碰到他的逆鳞,就又是一番风景。
可以想象,这位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的殿下,这段时间怕是要在朝中给江家添上不少堵了。
方丈不过随口问问,朝中如何横竖也闹不到他头上,只是与言怀瑾如今还算投契,便关心一二,闻言顺势嘱咐道:“听说凤中如今十分剑拔弩张,公子若是去了可要千万小心。”
言怀瑾却有些不解:“我何时说要回京了?”不过就是拔掉点江家的势力,还不值得他跑一趟,说不准修书一封送到言怀瑜手上也就办妥了。
方丈闻言愣了愣,随后又想通了什么似的,笑了笑道:“是老衲想岔了。”
如此这般问询完,言怀瑾又与方丈商量一些近日里讲学的事,便带着阿弯准备回去。
不想还没走到山门,却看到同光等在了路边。
“阿弯。”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进,同光出声叫道,难得的声音里有了几分拘谨。
言怀瑾停下脚步,袖着手打量他一番,又拿眼去看阿弯。
阿弯自昨晚被同光接回来之后还没和他好好道过谢,这会儿见到人了便迎了上去,道:“同光,你在这等我吗?”
“嗯,有点事和你说。”同光应道,看了看言怀瑾,似乎是在征求他的同意。
阿弯便也扭头看他。
言怀瑾见这一对小儿女齐刷刷地等着自己的反应,眉峰一动,只淡淡说道:“莫要太晚回去。”
便带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同光将阿弯带到了后舍,久违地坐到了膳堂外头的廊下,这会儿不是饭点,膳堂里空落落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刚好适合他们叙话。
阿弯一路上已经谢了同光好几次,同光都不冷不热地应了,看上去也没见脸上有多高兴,等到坐下来后,反而从袖子里掏出个长盒子来。
长盒子上什么花纹都没有,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同光用手抚了抚盒子的表面,也不急着递给阿弯,只道:“我记得你的生辰在秋日里,及笄礼也应当是那个时候吧?”
“嗯,多半是。”寻常姑娘家都是在十五岁生辰的前后几天办笄礼,想必她也没什么可例外的。
“那个时候我可能要准备受戒的事,不能陪你过生辰,也不能观礼你的笄礼了。”同光这般道,“和从前不一样,受具足戒是寺中比丘的一件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且俗世因缘业果本就不能过多牵扯,我不好随意破戒。”
阿弯闻言有一瞬的失落,然而想想这就是同光的人生道路,是他必经的修行,自己已经受他照顾拖累他这么多年,断不可在这种事上勉强。
便歪过头很是郑重地说道:“同光,你要好好努力,早日成为得道高僧啊!”
同光的眼神一滞,其实他原本想说,若真的想要他去观礼,唯有还俗一途,然而看着面前这张明媚俏丽,眼神中不含一丝杂质的脸,又将那些话都咽了下去。
只是递过那个盒子,道:“这是我闲暇时雕的一支梨木簪子,做你及笄的贺礼。”
阿弯打开一看,木质的簪子雕刻成几朵含苞待放的花苞样式,十分小巧精致,便很是喜滋滋地收了下来。
又与同光叙了一番旧,想起言怀瑾的叮嘱,站起身来准备回去别院。
“阿弯。”冷不防同光又出口唤她。
“嗯?”
同光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昨天夜里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看到我的脸,是不是有一点失望?”
阿弯不明白他在问什么,却直觉地愣了愣,似乎回答不出来。
同光也不用她的回答,只是苦笑一声,又道:“那个时候,你想见到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