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弯当真有些怕了。
小时候的经历叫她养成了个谨小慎微的习惯,然而其实骨子里还是个有些冲动的性子,平日里看不出,一旦有了什么大事,就容易下意识地去铤而走险,今日便是这般,在听到对方的目标是言怀瑾的时候,她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千万不能让他们靠近别院。
然而冲动的代价便是,她既没能完全阻止对方,如今又找不到回家的方向,还爬不上这个倒霉的斜坡。
阿弯有心沿着山路先随便走走看,但天渐渐黑下来,也不知走着走着会不会就看不清路了。
仔细想想这会儿的处境,言怀瑾并不知道她今天突发奇想要回来,澹台进没看到车夫回去也只会觉得是路途遥远要耽搁一晚上,唯一知道她在半途上不见了的只有车夫,也不知道车夫是不是修好了车轴就傻乎乎地等在那里,有没有发现不对劲去别院通风报信。
还要担心一下那两个歹人有没有摸到别院去了。
这般琢磨思量见,终于是月上中天,周围黑漆漆一片了,她只好叹一口气,在山路边的土墩上坐下来。
四周十分静谧,只有昆虫和鸟的声音悉悉索索传来,不知怎么地,阿弯就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一个夜晚。
那时候她还在泸月庵待着,好不容易能在别院改善改善伙食,就被方仪发现了,因为她私自破戒,方仪将她关在了戒室旁边的耳房里,要叫她在里面被关上几天几夜。
也差不多就像此刻一样,就连周遭的黑暗与腹中“咕噜咕噜”的空鸣都十分相似。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还没有离开泸月庵,还是一个不知道家在何方的,孤独的小可怜。
如今的她有家了,她的家在永山的主峰下面,那个小小的别院里,那里住着她最敬重的大殿下言怀瑾。
想起这个,就又想到了她这般火急火燎地想赶回永山的理由。
好想见他。
想现在立刻就见到他。
见到他,摸一摸他凉凉的掌心,告诉他不管曾经被多少人抛下,不管曾经度过了多少这般黑暗与孤寂的夜晚,如今的他们都不再是一个人了,阿弯会永远站在言怀瑾的身边,会努力帮他治愈好所有受过的伤。
所以这会儿……能不能来个人先找到她把她带回去呀……
阿弯沮丧地抱着膝盖,很是愁苦于这一夜要如何煎熬,愁着愁着,便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阿弯——!”
她是被一声大喝给叫醒的,猛一睁开眼,看到斜坡上面不远处有几丛火把晃动,再定睛一看,火把的后面是同光和三才两个人心急如焚的脸。
啊,是同光。
不知为何,原本兴奋的心情有略略的回落,但总算有人找到自己了,还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用力地挥起手臂,叫道:“同光,同光,我在这里——!”
等她成功地被同光用绳索拉上去之后才知道,车夫修好了车轴没见到她的人,心里很是慌张,先自己到山林里四处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又担心是不是她已经先一步回了别院,赶紧驾着马车急匆匆地赶到别院。
言怀瑾一听到车夫说的话,立刻叫上了所有的侍卫,还命人到大乘寺请了一些僧人过来,帮着他们一起搜山寻人。
还是同光更有经验,他在山道边找到了那两个歹人最初休整的地方,以此判断阿弯定然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再顺着林间矮木丛的痕迹,找着找着就找到了陷阱之处。
那时候络腮胡子已经脱困逃走了,因而他们只能看出有人掉下去过又有人爬上来,便顺着这个范围四散寻找可能回不去的地方,总算叫同光想起山后头可能有个斜坡,这才找了来。
阿弯见到言怀瑾时,他正披着大氅由素梅扶着站在半山腰处。
不知是不是因为熬了一夜的缘故,他一张脸蜡白,冷若冰霜地看着灰头土脸地走回来的阿弯,不需靠近都能感受到他周身汹涌的戾气。
言怀瑾眼见着阿弯好胳膊好腿地站到了自己面前,除了衣服脏了点之外哪里都没有毛病,甚至还能跨过倒下的横木,敏捷地一步跳过来,这颗悬了一整夜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这副因为熬夜而摇摇欲坠的身子也终于支撑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