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说,这……会不会是我爹娘……特意给我留的……”阿弯凑过来,小声地问,言辞间满是遮不住的忐忑。
她不曾见过自己爹娘,也羡慕过同光说起家人时那般神采,如今冷不丁有个能与她的身世联系起来的物件,自然难免要憧憬揣测一番,心情很是激荡,只是在言怀瑾面前尽力收敛了些。
言怀瑾却低着头有些沉默,反复翻看这一块长命锁,过了许久才轻飘飘地说道:“谁都有父母家人,但不是谁……都有亲缘命。”
这语气有些过分凉薄,霎时间就将阿弯那颗浮在半空中的心拉回了地上,原本有几分期待的笑脸也忍不住耷拉下来,不管这长命锁是不是爹娘给她留下的,他们都已经将她抛弃,斩断了这份亲缘,便是如今要追究,也没什么意思。
这样一想,也亏得阿弯自小是在尼姑庵里长大,也不曾见过许多俗世中亲人团圆的模样,因而只是顺着天性中的孺慕随意期盼一回,不至于过分伤心,想一想也就放开了。
她反倒觉得言怀瑾说出那句话后,看上去比她还要难过的样子,便伸过小手握了握他冰凉的手背,仰起头来说道:“那这个长命锁,就交给公子了。”
反正言怀瑾才是她如今的衣食父母,这也算是她剑走偏锋地表一表忠心。
手背上传来小孩子特有的温热,一点一点透过肌肤,低头看到阿弯扑闪着黑黝黝的大眼睛,毫无保留凝视自己的样子,言怀瑾忽然觉得,什么亲缘也不过如此,便是如阿弯这般苦命的孩子,也能够好好长大,还这般乖巧懂事会体贴人,且日后有他的教导,定能出落得比旁人更像样,又有什么大不了呢?
于是翻过手来反握住阿弯的小巴掌,轻声应道:“好,我给你收着。”
倒是忘了其实他也不过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郎。
安稳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入了冬之后言怀瑾的身体越发不好,身中寒毒的缘故他比寻常人更加怕冷,屋里的炭盆烧得火热,还要裹着狐裘才不至于冻得瑟瑟发抖,虽然有太医院开的三日一副的药稳着,也还是吐了两回血,将整个别院上下吓得人仰马翻,好在最后都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只是言怀瑾就更加出不了门。
与之相比的,阿弯倒是迎来了有生之年的一件大事。
进了腊月,为了能好好在别院过个年,准备下山采购年货的素梅,在征得言怀瑾的同意后,打算带上阿弯,也就是说,阿弯生平第一次,要走出永山了!
这可把小阿弯给激动坏了!
打前几日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就一直开心个没完,偏她又话多,别院里的人都喜欢逗她,于是逮着谁见到了都要调侃一番这个事,甚至侍卫里面还流行起一个大老虎的游戏,轮着番地跑来和阿弯搭话。
“阿弯呀,听说你要到山下去办年货了?可要小心呀,山下的房子里,有的住了大老虎的,千万不能靠近呀!”
“阿弯呀,你知道啥样的房子里住大老虎吗?大哥哥我告诉你呀!”
“阿弯呀,你就看那些房子外头没院子,大敞着门,里头一个高台子的,十有八九都住了大老虎!还有人站在门口吆喝呢!知道吆喝什么吗?就是把你们骗进去给大老虎吃的!”
“阿弯呀,我跟你说,见到笑容可掬的人让你进房子去逛可千万不能去啊,里头都有大老虎!”
“阿弯呀……哎,阿弯,你别走啊,我还啥都没说呢……”
起初阿弯还当了真,后来见他们越说越起劲才知道是在戏耍她,便再不肯听了,隔老远看到有侍卫两眼放光地往自己这边过来,就赶紧撒丫子往言怀瑾那里跑,她就不信他们还敢玩到言怀瑾的地盘上来。
侍卫们当然不敢,于是终于消停了。
只是言怀瑾也不知怎么地还是知道了这个大老虎的事,下山前一日教她习字的时候,见她因为太过兴奋心静不下来,写的字东倒西歪地浮在纸上,便很是不满地用扇柄轻敲两下她的手腕。
“再不专心,便将山下的大老虎叫上来吃你。”
阿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