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人白首如新,亦有人倾盖如故。”范昀笑得清浅,“我与邱小姐算是有缘。”
阮秋色被他这打太极一般似是而非的话语一拦,也不好再追问什么,便又与他聊了些绘画相关的话题。等到茶水饮尽,两人聊得尽兴了,范昀才让小厮拿来几块大小适中,成色上佳的砗磲与红珊瑚给阮秋色挑选。
出门前卫珩本要给她银两,阮秋色坚持没要,只带了自己身边的三四百两银子。她估量着选了两块合适的,范昀便跟着那小厮去后厅交易。
“邱小姐,”范昀走出两步,突然回身对她说了句,“我还有些别的东西要买,需要些时间。你若是闲得无聊,可以四处走动走动,瞧瞧新鲜。”
范昀既然那样说了,阮秋色又怎么会老老实实地坐等。这船市里里外外都透着古怪,不管同朱门有没有关系,她总要多打探些讯息,才好回去告诉卫珩。
画舫的一层除了他们方才待过的花厅,便是范昀他们去往的后厅。阮秋色四下里看了看,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她目光落在画舫二层打开的窗户上,低下头想了想,便抬步走上了二楼。
沿着栏杆边上的走廊,只开了一扇门。也就是说,这偌大的二层,只有一个房间。
阮秋色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她犹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把门推开,落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古朴雅致的厅堂。此间主人品味甚好,陈设的一应桌椅器物,搭配得和谐妥帖。
阮秋色心里升腾起些许怪异的感觉,她分明是第一次来,眼前的景象却让她有种熟悉之感。
她轻手轻脚地进入房中,转过身子,才看到狭长的船身里,这厅堂左右两端还有两个房间,都只隔着一扇月洞门。左边像是书房,陈设着宽桌书架;右边的门后挡着个屏风,应当是卧房。
这真是有些奇怪。做生意的船市上头,竟然是这样一个五内俱全的起居之所。这里住的会是何人呢?莫非是这艘船的主人?
头一次这样鬼鬼祟祟地进旁人的房间,她心下有些惴惴不安。这船市上做的不是正当的生意,想来这船的主人也不会是什么善茬;若真与朱门有关,她这样贸然闯入更是十分危险。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还是提心吊胆地走向了那间书房。
桌案上堆着几本账册,阮秋色大概翻了翻,里面都是奇奇怪怪的符号,完全看不明白。书架上的书也没什么特别,除了账目就是几本游记,常见的经史子集倒是一本都没有。
阮秋色无声地叹了口气。查案什么的,果然不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到了一处关键的所在就能得到关键的线索。
她没精打采地环视四周,目光对上书桌一侧的墙面,突然愣住了。
那里挂着一幅画。
画上是一个女子,手里执着毛笔,正坐在一方宽大的书桌前。她头发随意挽着,穿一身鹅黄柳绿互相映衬着的衫裙,看上去娇憨又活泼。
这幅画很特别。完全不似规规整整的仕女图美人像,更像是平常生活中的一个剪影。那女子伏案写的累了,倏地一抬眼,正与作画之人的目光对上。她眉目舒展,嘴角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看上去有几分顽皮,又有几分灵动,目光中的欢欣似乎要穿过画纸,满溢出来。
对着画中人愉悦的视线,阮秋色却只觉得后脊梁爬上一阵冷意,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恐怕这世上没人比她更清楚,这画中的场景是哪里,作画的人又是谁。
因为那画里笑容明朗,全无一丝阴霾的女子,就是她自己。
而这画上暖意融融的一幕,其实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斗胆冒个泡……
这是渣尾昨天的更新,今天的还在写……
小天使们周二快乐呀!(求饶渣尾一条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