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去寻过卫珩几回,可无论她怎么缠磨,卫珩都是冷着一张脸并不搭腔,打定主意让她自食其力。
“哼,什么铁面阎王,我看你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只是跟我装腔拿调罢了。”阮秋色又一次碰壁出来,觉得美人真是分外小气,连点提示也不肯给。按说以他传说中断案的功力,早就该找出凶手是谁了,何必让她在原地打转。
眼见着皇上给的期限将至,不仅吊死鬼杳无踪影,小小的青云村案也没个着落,她每次看见卫珩气定神闲的样子,都觉得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转念一想又有些不服:“凭我自己就破不了这个案子吗?”
阮秋色心里生出许多韧劲,便又去了京兆府,一见魏谦便说要去案牍库里查阅历年案卷。没吃过猪肉总要多看看猪跑,没准就能速成出一套断案的方法了。
“你确定?”魏谦的神色充满怀疑,“那卷宗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阮秋色点点头。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毕竟作画这样磨人的事情,她已经画了十五年。只是看看卷宗又有何难?
两个时辰过去,阮秋色苦着脸承认,难,真难。这卷宗干干巴巴,竟比《论语》还无趣许多。
经史子集什么的,她从小看了就头大,就连女儿家必读的《女诫》,她也是看一行忘一行。
所幸阮清池对她是自由放养,读不进的书便也罢了。她虽然对古板的经典著作无甚兴致,却最喜欢那些小说画本,诗词歌赋也是读了不少。书画相通,她写得一手娟秀好字,自觉不比那些官家小姐差在哪里。
可她那两下风花雪月的文字功夫,应付枯燥乏味的卷宗就力不从心了。只看了一会儿上下眼皮就止不住地打架,非得勉力支撑才不至于睡过去。
阮秋色是个有毅力的人,她效率不高,便拿时间弥补。吃饭是京兆府送来的公餐,睡觉也只是在案牍库里打个地铺。看到第三日中午,她正努力分开两片黏糊糊的眼皮,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步入了京兆尹的案牍库,不是时青是谁?
“阮姑娘,王爷叫我来寻你,”时青在阮秋色面前站定,“听说你看了两三日卷宗,当心别伤了眼睛。”
是魏谦差人去找了卫珩几次。卷宗字小,夜间灯光暗,难免费眼。魏谦觉得,如果卫珩已然对凶手心中有数,没必要让阮秋色再白费功夫。
阮秋色才不相信卫珩会如此好心:“他是怕我看坏了眼睛没法再给他画画吧。”
时青抿了抿唇,不得不承认阮秋色对卫珩很有几分了解。
阮秋色鼓了鼓腮帮子,又对时青笑笑:“时大哥,我这个人做事情讲一个有始有终。这两日我看卷宗颇有些心得,没准再看两天就能破案了。”
时青似是早料到她要拒绝,只温和地劝道:“阮姑娘,要不你去跟王爷交流一下看案卷的心得?他眼下就在京兆府的议事厅,就等着你过去呢。”
阮秋色只好跟着时青去了议事厅,看到卫珩正与魏谦对坐着喝茶闲谈。阮秋色没见过他与别人闲谈,一时觉得竟多了几分人情味。
“阮画师来了,”魏谦待她一向热情得不像堂堂京兆尹大人,此刻也是满面愉悦,指着她对卫珩道,“你派来阮画师帮忙查案,她可上心啦,这几日不是在案牍库就是去青云村,比林捕头还认真呢。”
阮秋色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摸了摸鼻尖,又状若无意地看了卫珩一眼,明明没期待他夸奖,心里却又分明生出了些隐隐的盼望。
“我大理寺派来的人总不至于是混吃等死的草包,”卫珩喝了口茶,语气平淡,“看来阮画师颇懂得勤能补拙的道理。”
阮秋色料到他也不会说什么好话,压下心头一点四处乱窜的失望,她眯起眼狡黠地笑了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再好看的美人,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
魏谦大吃一惊,对阮秋色激怒卫珩的本事敬佩得五体投地。他暗暗觑了时青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就像阮秋色说的只是平常话语。
更让他吃惊的是,卫珩也只是拂了拂茶叶,冷哼一声道:“难不成阮画师这几日一事无成,我还要褒奖你?”
阮秋色噎了噎,气哼哼道:“草民不如王爷睿智,只好多努力些。王爷若是无事,草民就回去继续看卷宗了。”
她拱手一揖,转身欲走,却被卫珩叫住:“等等。”
“阮画师对本王给的差事如此上心,倒叫本王过意不去了。”卫珩纤长的五指轻轻扣在梨花木的几案上,发出笃笃的声响,“你这几日衣不解带,回去洗漱休整一番吧。”
他的目光在阮秋色眼下的青黑处停了片刻,到底咽回了那句:我大理寺的人,没有你这么邋遢的。
卫珩这一番话落在旁人耳里,勉强算得上关心了。阮秋色不由得愣了愣:“那案子怎么办?”
“你当我是来与你闲话家常的?”卫珩扬眉道,“你磨磨蹭蹭破不了案,我才来收拾这烂摊子。”
阮秋色一惊:“王爷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那为何一点提示都不给我?倒叫我白白浪费许多时日……”
卫珩好整以暇地看她:“这是你经手的第一桩案子,本王想让你亲力亲为地破案,才更快意。况且本王一开始就给了你提示,你悟不出便罢了,倒成了本王的罪过?”
他什么时候给过提示了?阮秋色在脑海里搜刮了半晌,也找不出可以被称作“提示”的一言半句。
卫珩看她冥思苦想的样子,微微一哂道:“还不快去?此案申时在大理寺开堂审理,你若迟了可进不来。”
阮秋色连忙回神:“我去去就回,王爷你可一定要给我个交代的!”
魏谦见她出门,才翻了一个白眼给卫珩:“做你手下人真可怜,辛辛苦苦不说,还要被你这样挖苦。这阮画师脾气也是真好啊。”
卫珩斜睨他一眼:“本王的人,你多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