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侧头看张云起:"真的么?"
张云头。
林琳问:"如果是感情经歷呢?"
张云起说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她在北大中文系,很有才情,是我们湘南省的文科状元,前几天我还收到她的信,她在信里告诉我说,她最近在创作一本小说,我这几天晚上有时候跟她打电话聊到凌晨三点,沟通书里面的情节,感觉很有意思,我也挺为她感到高兴的,因为很多人进了大学之后会过得相当迷茫,浑浑噩噩,但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方向和追求目標。"
林琳说道:"你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聊起你女朋友能说这么多,看来,她应该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女孩,也是一个很幸福的女孩。"
张云起笑笑。
林琳又问道:"李雨菲呢?"
张云起说道:"李雨菲是我关係很好的高中同学。"
林琳点点头,过了许久,她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忽然淡淡地笑著说道:"说实话,雨菲拿到爱华电子的代言,我忍不住羡慕,甚至是嫉妒,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肤浅势利?"
"怎么会。"
"宋君羡是这么认为的。"
"我知道对於你们这些艺术生来说,这样一个机会可能可以改写一生的命运,看重也正常。"张云起想了想,还是耐心说道:"至於宋君羡,他未必不知道这个对你很重要,只是他暂时没有能力在这些方面给你帮助,所以他可能才会表现的不屑一顾。我们这个年纪的男生,自尊心是很强的,希望你理解这一点。"
林琳说道:"所以你的理性是因为你有能力。"
张云起不得不承认这確实是一个聪明而且反应很快的女生:"这么理解也没错,没钱没势没权还谈什么格局?毕竟大部分普通人活著就不容易了,当然,李雨菲的机会不是我给的,我是做生意的,生意场上,只讲投资回报,只讲利益。"
林琳侧头看向张云起:"你的意思是在我身上没有投资回报的价值?"
张云起说道:"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我並不愿意说这种话;站在你男朋友宋君羡室友的立场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琳问:"什么问题?"
张云起儘可能让自己的语气诚恳一些地说道:"你知道你的手机是怎么来的吗?"
林琳淡笑道:"你是想教育我吗?"
张云起说道:"我今天跟你说这么多,原因只有一个,宋君羡是我的室友,总的来说这个傢伙还不错,也挺痴情的。但既然和他不是一路人,那就没必要让他以后太痛苦。这些话我没有和他说,因为说了也是白说。"
林琳问:"你觉得我是个坏女人吗?"
张云起说道:"没必要用"坏"这个字定义自己。每个人选择的路都不一样,它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一种人生体验,但是在体验的时候,还是儘可能不要忘记宽恕那些从我们生命里经过的人吧。"
"你很有思想。"
"只是泛泛之谈。"
"那你觉得我是怎样的女人?"
"要听真话?"
"你已经足够坦诚相见了。"
"爆不出金幣的男人,你是不要的。"
"你觉得你很了解我吗?"
"不敢。如果冒犯了的话,抱歉。"
"你確实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生。"林琳收回了目光,侧头望向车窗外不断倒退而去的迷离夜色,那张白皙倩丽的脸上似乎带著一丝落寞的笑:"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三种人,第一种人,先天优渥的条件让他们从小就看穿了这个世界是怎么一回事,世界就是为他们安排的,有钱有势还有女人,以及一切可以满足欲望的东西,比如你张云起;第二种人要什么有什么,她的每一根毫毛都会得到无微不至的关爱,比如李雨菲;最后一种人,一生下来就是要什么没什么,她们活在泥地里,想要往上爬一寸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比如我。"
张云起听了林琳的这一番见解,笑了笑说道:"都说女生比同龄男生早熟几年,看来艺术系的女生比同龄男生早熟十几年。宋君羡大概不是你的菜了。"
"你觉得我对宋君羡没有感情?"
"怎么会,相反我觉得你对他的感情也是很深的。我到现在还记得中秋节在江心洲发生的事情,那晚回去后,纪灵告诉我说,当时你为了救宋君羡,可以跪在刘铭德面前求他。但问题在於,感情深又怎样呢?你的内心深处还有另一种追求,另一种渴望。现实会引导这种没有得到的渴望,打败因为拥有而不懂得珍惜的东西。"
"你似乎很懂人性。"
"过奖。"
"但你控制得了人性吗?对你来说,似乎也没有必要控制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林琳望向了张云起的侧脸,那双漂亮的眼睛和窗外的夜色一样,带著迷朦的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琳纤细白嫩的手捋了捋头髮,顺势就往扶手箱一搁,似乎是无意间碰著了张云起握掛挡杆的手,慢慢靠拢,握住,越握越紧。
帕萨特穿过橘子洲大桥。
这时候的里津夜色已是极深了!
桥的尽头,有一道道金色霓虹。
那是湘江两侧林立的高楼大厦闪烁的彩光。彩光之下,金星大厦、荣成中心、里津未来现代城,阳光帝景、湘江18號等等现代化建筑挺立在里津市的上空,与橘子洲头遥相呼应,在朦朧的夜色之中呈倾国倾城之势,沿江观景大道西装笔挺头油闪亮的新一代改开富豪们搂著珠光宝气的漂亮女人,穿行如织,酒色盈身,几多纸醉金迷。
这是一个功利世俗化的时代。
在"与世界潮流接轨"的號召下,宏大的敘事渐行渐远,人民对物质的渴求已经被全面唤醒。这一点並不值得鄙夷和嘲弄,成功主义导向的社会才是一个上行的社会!
然而,至少价值论的真理,不应该只是书本里的幻想。如果光鲜亮丽的活著,就是唯一的真实,那么五千年农耕文明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观念,将归於何处?
没有答案!
歷史滚滚向前,如东去湘水,不论我们愿意与否,它都会用一种无声的宏伟巨力,裹挟著仓惶的我们在这个时代里挣扎向前,决定著我们是这个时代里的必然的庸人。
别无选择。
一切即生即灭,隨荣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