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厉的声音惊雷般炸响在耳畔,生杀予夺惯了的人,话语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江忆连思考都没来得及,顺从地抬起头。
看到镇北王眼神的那一刻,江忆手紧紧握着篮子,全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一个拥有权力的男子,叫女子抬起头来,这让人不得不猜疑有其它龌龊的想法。江忆抬起头,王妃看向她,方绍看向镇北王。
带着不同意味的目光在大厅交汇。王妃看到江忆的长相,嘘了一口气。方绍不动声色,莫名的光在眼中闪动。
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只有江忆不敢思、不敢想。镇北王的目光太吓人了,可以说是毛骨悚然,就像站在冰窟窿的边缘,一个表现不慎,就可能滑下去尸骨无存。
“你叫什么?”镇北王道。
“小妇人名唤江心以。”
“江?”镇北王皱了皱眉,“哪个江?”
“江水的江。”
“本地人?”
“不是,小妇人来自长亭以北的寿北县。”
江忆一直保持答话时低头,其余时间抬头,这样的姿态既有对上位者的恐惧,又有坦荡。镇北王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时间在这一刻无限拉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压力骤然减轻,江忆知道自己成功挺过了这次危机。
又答了几句关于康茹的话,已经设计好的答案找不出任何漏洞,江忆最终还是被放了出来。直到风吹到身上,一阵欠违的凉意袭来,江忆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浸的湿透了。也到现在才有心思怀疑,镇北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其他东西。
因为他刚才看她的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死人!
帮助郡主逃婚罪不可赦,但也不至于仇恨至此。而且镇北王是武将,不是权臣,没有那么多花花绕绕的肠子,没必要使这种方法诈她。
回到家,放下装着积木的篮子,江忆手一阵痛麻,低头一看,勒的又红又肿。她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换了身干净衣服,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刚才经历生死交锋的疲态。
身后传来一句甜甜的“娘”,江忆放下梳子,透过镜面反射,看到阿晗正扒在门上望着她,额发蹭的乱糟糟的,显然已经站了很久。
江忆在帕子上抹抹手心,,蹲下身张开双臂,笑道:“怎么不进来呢”
阿晗这才蹬蹬蹬进来,抱住江忆脖子,热气吹在她脸上痒痒的,“娘不开心”
孩子眼睛纯粹,最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那一面。正是他生辰,江忆怎么能说不开心,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昨夜睡得太晚,今天没什么精神,不用担心。”
江忆一直把阿晗当作成年人对待,说话尽量诚实,这次糊弄了他,心里过意不去,把积木倒在地上,拿起两块,“娘带你堆房子。”
阿晗却一直摇头,小脑袋跟拔浪鼓似的。
“不喜欢玩”江忆问。
“不是,”阿晗鼻尖贴上江忆鼻尖,“娘再睡一会儿。”
男娃鼻尖凉丝丝的,江忆心竟霎时热了。如果说人需要有什么东西支撑着才能一直走下去,以前是为了生存,今后都是为了眼前这个小天使。
“好。”江忆亲亲他的额头。
她确实疲累,抱着阿晗休息了一小会儿,之后陪他吃了碗长寿面,玩了一晚上,生辰就这么过完了。
没能陪他一整天,心里不免遗憾。躺到床上的时候,可能是白天睡过了,江忆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睡不着。手上的於血还没完全散开,她把手举到眼前。
紫色的痕迹反反复复提醒着她白天发生过的一切。
镇北王冰冷的目光又一次在眼前晃过,寂静午夜里,不安的情绪无限蔓延,江忆神经跳的越来越快。
她信心满满的以为能逃脱,没想到竟横生枝节。是她做的决定,若因此死了也就认了。
可她现在不仅有自己,还有阿晗。
心中闪过一丝逃跑的念头,随之愈演愈烈。
江忆抛开被子,猛地坐起来,这一刻,她承认她怂了,一分钟都呆不下去,她想逃!
镇北王府。
王妃一直有头疾,爱女的无迹可寻让她一颗心揪成皱巴巴的一团,身边男人时不时翻身,头更疼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王爷,”王妃按住太阳穴,嗓子哑的不成样子,“在想茹儿…还是那个女子的事”
二十多年的枕边人,彼此性格早已了解甚深。镇北王无奈笑笑,“黛黛,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她像一个人。”
“谁”
王爷在王妃耳边说了一个名字,随即又嘟嚷不太像。王妃瞳孔渐渐扩大,忍不住失声惊呼:“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不管像不像咱们都不能马虎,要不咱们……再把她请回来确认一下”
江忆第一反应是去找沈千离商量。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彼时沈千离已经入睡。但他睡眠一向极轻,听到却步声立刻从密室里岀来,看到江忆只穿着中衣,靴子堆在脚踝,便知道她是真有急事。
捡起椅子上搭着的衣服披在她身上,沈千离温声道:“慢慢说,别着急。”
他的声音总有种镇定人心的力量,江忆平静下来许多,把镇北王的事跟他说了一遍。沈千离听到最后,神色也微微变了。